「珞薰,你闻闻,很香喔!」献宝似地,伊悔从严锣手中抢过一只食盒,递到齐珞薰面前。
「呃,果然很香,谢谢你!」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你要不要吃?」说著,他就想把食盒塞进她手中。
「喂!」严锣一记指骨敲上他的头。「小师妹连坐都坐不起来了,你就这么把食盒给她,要她如何吃?」
「是喔!」伊悔看著她,好半晌。「那我喂她。」
「不必了。」齐珞薰吓一跳,要伊悔服侍她,怎么受得起。
「你不喜欢我喂吗?」他低下头,像只遭到斥责的小狗。
「不是的。」舍不得看他难过的神情,她急忙澄清。
「那是喜欢喽?」他笑开怀的模样,让她情不自禁点了个头。
下一秒,他搬了张椅子坐到她身边,拿起一根汤匙喂起她来。
齐珞薰低头瞧著那冒著白烟的粥,想起相识多年的点点滴滴,一阵激动的情绪街上心头,同时眼眶发热。
「怎么了?不喜欢喝粥吗?」她突然雾蒙蒙的眼让他大吃一惊。
「笨蛋。」严锣又是一记爆栗敲下去。「粥那么烫,你不吹凉一点,她怎么吃 ?」
「是喔!」他像个乖巧的学生,老师一个命令、他一个动作,绝对不喊苦、也不喊累。「吹凉了。」汤匙又递到齐珞薰嘴边。
她怀著百味杂陈的激情,张口吞下温热的粥,那泪却再也忍不住地滑落眼眶。
他没发现,只是专心吹著粥,务求粥品进到她嘴里时是最合宜的温度。
严锣看著这两个人,有种被打败的感觉。为什么他们总是一个想太多、一个就想太少?过去如此,现今亦同,这样两心要相知得等到何年何月?唉——
* * *
齐珞薰一直逃避回答伊悔的求婚;而他似乎也不在意,每天依旧快快乐乐地照顾她,还把严锣叮嘱的每句话抄成笔记,随身携带。这大概是他今生最认真「上课」的一回吧!呵!
今天,日方要求他们签下切结书,保证齐珞薰再不截肢,万一腿伤危及生命,与医院无关;严锣和医生因此又在病房外吵了起来。
齐珞薰坐在病床上,呆望著伊悔削苹果。
不愧是个天生手巧的艺术家,两天前,他还是个凡事要人服侍的大少爷,如今,他已能拿著水果刀削苹果,一刀落下,到整颗苹果削完,纤薄细长的果皮,几乎可与名厨师媲美。
「削好了。」他还在苹果上刻花、雕兔子。
她其实吃不下,但瞧见他开心的模样,又不忍心拒绝,只得勉强取了一块送进嘴里。
外头,严锣和医生的叫吼声越来越大。
而她的心也提到喉头,和刚才咽下的那块苹果梗成一气。
「好吃吧!」他像是没听到外面的争执似地,始终欢喜如一。「再吃一块好不好?」
她忍不住有些气恼。「我的腿可能保不住了,你叫我怎么吃得下?」
他似乎被她的怒气吓了一跳,呆滞片刻。「可是你保住性命了啊!比起那个死在森林里的人,你已经算幸运了。」
「那是说,我就算丢了一条腿,也无所谓?」
「有没有那条腿,你都是你啊!」他不懂她在介意什么,大难不死,应该高兴,不是吗?
「少了一条腿,我就变残废了。」她最最在乎的是,一个残废配下上一个声名正如日中天的人偶师。
「可以装义肢啊!现在做义肢的技术很好,就算少了一条腿,你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行动自如的。」
她很愤怒地发现,他不懂,知名人偶师相等於生活白痴,对於这些基本常识、社会规范,他半点儿不知。
「你有没有想过,我终究是个女孩子,装了义肢,会被他人怎样的看待?他们也许会取笑我一辈子。」
「为什么要在乎他们?他们是他们,又跟我们无关。」这一辈子,他都是别人眼中的异类。
曾经,他被欺负、受白眼、遭排斥,还不是都熬过来了。如今,他活得很好,外人的感觉再也无法伤害他。
「你当然说得简单,被说闲话的又不是你。」
他沈默了很久,淡言。「这一生,我一直活在闲话中,从来没有摆脱过。」
她蓦然想起他的出生。那场悲剧让他母亲自尽、父亲从此与他形同陌路。谁能说他不懂流言的可怕,有关这一点,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而她,几乎算是伴著他一起成长,还以为自己绝对有本事对抗谣言,不受动摇,但事实是,事到临头,她比谁都怕。
突然觉得自己好卑鄙,过去,她怎么有脸骂伊靖染胆小?
「对不起。」垂下头,她万般沮丧。
他坐上病床,大掌执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的目光与他对视。
「不管你变成怎样,我都喜欢你。」他的手在她几乎没有知觉的腿上,来回抚触。
她机灵灵打了个寒颤,以她的腿伤而言,应该是毫无感觉的,但她却发现伤腿在发热。「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他垂眸,想了很久。「可不管你是累赘、或者像以前一样能健健康康地到处跑,你都是家人。家人是永不背弃彼此的。」
她愣了一下,单手支额大笑了起来。该感激他对家人的执著吗?因为年少的缺隐,使得他对家人有绝佳的耐性与荣誉心,变成了许她一生的最佳屏障。
笑著笑著,她泪滑下眼眶。「不悔儿……告诉我,你是用怎样的心情在说这种话?」
「怎样的心情?」沈思片刻,他开口。「想把你留下来,一辈子都不离开我。」
新白雪王子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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