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被车子撞死的。」她说着,同时伸手摸摸他的头。「鸣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最近不仅行为奇怪,连言语都秀逗了,真的很像那种用脑过度,开始躁郁或者忧虑的病人。
他听得下巴都掉了。奶奶虽然得了癌症。但病魔并未夺走她的性命,相反地,她战胜了乳癌。
但很可惜,奶奶最后却没逃过一辆夺命追魂车的撞击。
一个癌症病患,却死于一场车祸?!
李鸣突然觉得很好笑,对啊!他怎么忘了,人世间的死亡不只一种,有疾病、有意外,还有人是自杀死的。
他一直担心自己快死于胃癌,但是……倘若他现在走出门,却遇着一个变态杀人魔,他逃掉的机会又有多少?
谁也没有办法预料自己下一秒钟将发生什么事,不是吗?
棺材里装的不是老人、也不是病人,而是死人。
忽然发现自己好白痴,都还没有真正发生的事,他究竟在烦恼些什么?
抱着肚子,他又哭又笑了起来。
「我真是个自作聪明的大笨蛋。」他眼眶含着水雾骂着自己。
她轻轻地张开双臂,拥住他。虽然不太清楚他到底想通、或者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在这一刻,李鸣蜕变了,向上成长了一大步。
不管如何,她都衷心地替他感到高兴。
这个温柔又体贴的老婆……李鸣双手紧紧地拥住她。「我陪妳一起回去处理奶奶的身后事。」
「那你公司怎么办?」她本来只想请他送她一程的,不意他主动提出要全程陪同,她既感动又开心。
「我可以请丧假。」而事实上,他已经在放大假了。
「谢谢你,鸣哥。」
「什么话?我们都是夫妻了,妳奶奶也是我奶奶,请几天假给她办理身后事,本是为人子孙应该做的。」
不再分彼此,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双方的家人都是彼此的家人,这就是真正最棒的夫妻关系。
魏绣蓉发觉自己和李鸣的心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贴近中,他们的呼吸变得一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可以传达彼此的默契。
淡淡的粉红浮上她的脸,一股温暖幸福的氛围笼罩着两人。
这应该就是人们传颂千古、恒久不变的爱情了吧!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对他两入而言,婚姻却是爱情最好的培养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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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鸣和魏绣蓉从不知道,传统的丧葬礼俗竟如此繁复。
从头七、二七、三七……法事要一直做到七七,也就是第四十九天为止。
当然,其间如果找到好日子可以出殡,那出殡的前天和当天都还有一场又一场的法事要做。
而在出殡前,每一个晚上都还要有子孙轮流守夜,焚烧纸钱,那炉上的香更是二十四小时点燃不断的。
但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七七过后,还有百日,紧接着是对年。
如此,整个丧葬礼侣才算完结。
李鸣和魏绣蓉被整得几乎脱了一层皮。
尤其是李鸣,在那几乎永无止尽的诵经、孝女哭嚎、锣鼓喧天中,几度想要大喊:死前对人好一点就好,不必死后搞这么多花样来整死活人啦!
事实上,他也真的表达了意见,但可惜不被采纳。连他自己的父母都不接受他那番见解,一致认为礼俗没有做到全,往生者将无法荣登西方极乐。
至于魏绣蓉,虽然没有吭声,但也许是李鸣的口水吃多了,她心里跟李鸣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
「风光大葬」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她不懂,真的不懂。
不过再难熬的日子也有到底的一天,七七过后,他们终于摆脱那恐怖刺耳的诵经声,手牵手狼狈地准备回到台北阳明山的家。
车开到高速公路上,他频频打呵欠,没办法,那些法事把他的精力全榨干了,而且反复打方向盘、踩油门的动作又很无聊,无怪乎他想睡觉。
可这样开车却是很危险的,他只好没话找话,跟身边也快要睡着的魏绣蓉聊起天来。
「绣蓉,说点什么来听吧?我的眼睛快闭上了。」
「我已经闭上了。」她有气无力地说。
「想不到一场身后事也能搞得这样繁复,比我公司跟人签一张上亿金额的合约还麻烦。」
「唉!」更恐怖的是,这还不是结束。魏绣蓉长长叹口气。「鸣哥,百日那场法事我自己回来就好,你就不要来了,实在是太累了。」
「不好。我们既然是夫妻,好坏我都应该陪着妳。」虽然想到还有百日跟对年他就打寒颤,但他也不是那么没心肝的男人,不会扔下老婆独个儿受罪,自己去快活的。
「唉!」她又叹气了。「鸣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希望一切仪式从简,尤其是那些电子花车、孝女白琼之类的,千万不要,我怕死那些恐怖的声音了。」
「同感。」他感动地空出一只手,轻捏一下她的肩。「我的身后事也一样。最好连法师那些也不要,我现在听到诵经声都觉得头晕。」
「我们干脆去买一张身故契约,顺便找两个灵骨塔位,最好是相连的,死后直接烧一烧、送进塔里就得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妳被吓得比我更严重。」
「这一点都不好笑。」她高高地嘟起嘴。「这一个多月过得真的很恐怖,你不觉得吗?我记得当年妈妈过世,甚至是奶奶因为乳癌入院,都没有这么忙碌,真没想到这次爸爸会把奶奶的丧事搞成这样,简直就像……一场闹剧。」
午夜的吻别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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