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一颤,一抬眼,只见马儿冲进小院落里,张恒试着要挡,然而他手上什么都没有,马又像是发狂一般,哪怕面前有人,足蹄依旧不停,眼见要踹上张恒,还是他儿子眼明手快地将他拉开。
可这一拉开,马就直捣黄龙,朝都蝶引而去。
她瞠圆了眼,压根没法子移动步子,眼见马儿抬起的前脚要往她身上踩下,一道身影却突地疾冲到她面前,抱住了她往旁滚了几圈。
待止住了滚势,都蝶引头昏眼花地张眼,见是乌玄度紧抱住自己,他身上一股腥臭腐烂气息催得她欲呕,想也没想地将他推开。
本在观察马儿的乌玄度突地一震,黑暗无光的眸直睇着她,体内血液彷似逆冲了上来。
推他?她竟推开他?!
“玄度,小心!”闻讯赶来的斐澈拔声喊着。
“你这辈子休想逃离我。”乌玄度在她耳边咬牙低喃着,随即起身,翻身跃落在马背上,用肘臂架在马颈上,一使劲便听喀哧一声,发狂的马随即软倒在地。
不过眨眼功夫,便让失控的马倒下,让众人惊诧不已。
一会人全都围了过来,至于乌玄度对张恒说什么,都蝶引压根没听分明,她的耳朵里只不断地回荡他霸道的宣言。
不……她绝不跟这人扯上关系!
她不是厌恶,而是打从内心的恐惧,不只是因为他快要入魔,更因为他决意得到她的强硬。
老太君的寿宴准时开席,几名在场的女眷回到了席上,绝口不提方才发生的事,乃是因为张恒下了封口令,气得张氏不满却又不得张扬,明明这事就已经办得妥妥的了,偏又不准旁人说出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见都蝶引和张氏母女一道回来,刘氏瞧她脸色惨白,便挽着她低声问着。
方才她一时不察教人给调开,一回头都蝶引人就不见了,连上哪都不晓得。
“表嫂,我没事。”她摇了摇头,示意刘氏别再多问。
今儿个实在是发生太多事,家宅内丑和官场争斗全都混在一块,可最让她忧心的是那个男人,他那双幽深的眸像是要将她吞噬,彷佛她再也逃不开。
至于男客那头,几个在靶场的官员全都聚在小院落的厅里,由张恒和其子一一询问,厘清始末。
“所以,你是逮着了射箭的人?”书房一隅,斐澈压低声地问。
“嗯。”乌玄度意兴阑珊地应了声。
“可问清楚底细了?”
“不急,待张大人那儿问明白了再一并谈。”乌玄度不耐地起身,见斐澈又跟上,回头,眸色冷沉像把利刃,划开两人的距离,无心再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他烦,非常烦躁,他需要一点时间压抑自己。
“你到底是怎么着?事不正在查了,还这般心浮气躁?”斐澈撇了撇唇,不再向前,他很清楚当乌玄度这般看人时,代表他的耐性告罄。
乌玄度没回应,看向外头泼墨般的天色,暗沉得不见星月,一望无际的天空荡荡的,一如他被伤透的心。
她推开他……她说,她心有所属……
终于找到她了,可事实却是如此不堪,他的执着变得可笑,只剩他一厢情愿地追求着,而她早已将他割舍。
这千年来,确定了自己拥有不断重生的命运,为了累积更强大的力量,他吞食魑魅魍魉。他是如此地坚定,哪怕体内妖气企图模糊他的心志,不断的重生混乱了他的记忆,他却无一刻将她遗忘,一心寻找。
如今,她却不要他了。
他笑了,抹在唇角的满是自虐的血腥味。
折磨,自找罪受。
这份折磨到底要如何解脱?这千年来他一直找不到尽头,找不到是苦,找得到更苦,她的舍弃,将他全盘否定了。
但是,要他放手?
办不到。
她的要与不要之间,无关他的折不折磨,既然一样是苦一样是痛,那就陪他一起痛一起苦,囚着她禁着她,一起沉沦吧。
“玄度?”斐澈低声唤着。
如果他够聪明,这当头就该离乌玄度远一点,可是他眸底的悲伤让他无法丢下他不管。他识得的乌玄度是冰冷无温的,彷佛天大的事他都不为所动,再苦再难他的眼总是透露着永不摧折的坚毅,可如今他像是迷惘了。
乌玄度置若罔闻,任凭思念如刃,一片片地剐下他的心。
斐澈见状也不敢再扰他,抬眼望着另一头,张恒正在质问着府里的下人,借此抽丝剥茧地查事,府里的下人来来去去,过了好半晌,终于告了段落。
张恒启声道:“乌提督。”
斐澈赶紧拍拍乌玄度的肩。乌玄度顶着生人勿近的面瘫脸望去,徐步朝张恒走去。“张大人,已有结果?”
“我问过府里的下人和马厩的小厮,已抓出了可疑之人。”张恒说着,指着跪在面前的年轻男子。“他招认了,这个男人叫李二,是城里的地痞,说是有个人给了他一包药,让他混进府里,掺在马的饲料里。”
乌玄度态度有些漫不经心,淡扫着尚留在厅里的几个官员,里头泰半的人他都不识得,但斐澈帮他介绍过,所以一个个的底细,他大略是清楚的。
千年不哭(上)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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