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翔趴在桌面上,醉得迷迷糊糊的,人影在他面前穿梭来去,钢琴声忽大忽小,他的脑袋里有人在咆哮有人在走路,好疼……
阿龙对他说:「阿翔,万一我走了,我儿子你要帮我照顾,让他多念点书……
「阿龙、阿龙……」他无力的唤著。
在梦呓中,一个一个的人出现又消失,梁翔的痛苦没有减少只有增加,他看得出他们在埋怨他。对不起、对不起……他说了无数次的对不起,埋怨却依然。
「Kin,怎么办?」James问。
「Hermit,你调酒的酒精浓度是不是太高了?来解救一下吧!」Kin对著吧台前清洗杯子的Hermit说。
挑挑眉,她冷笑著,露出恶作剧的神情,准备再一次挑战什么似的。
已经打烊,Narcissus的琴声却始终没有停歇,他专注的弹奏著,让那醉烂的灵魂得到安息。
James把Henmit调制的那杯宛如沥青的东西灌入梁翔口中,「欸,不会出人命吧?你给他喝什么?」
「多嘴,你怕他死了会惹祸上身,你也可以自己喝一些,证明你的无辜。」 Hermit冷冷的说。
「那我宁可是一枪毙命,也不要灌了一堆沥青痛苦而亡。」好不容易让梁翔喝完那杯东西,James抹抹手,决定先下班闪人。
洗净最後一个杯子,Hermit也走了,Narcissus的钢琴声依然未歇,Kin安静的点起一根香烟。
几个小时的光景,梁翔终於醒来,发觉酒馆空荡荡的,没有人声也没有琴声,安静。
「唔……」他痛苦的自桌上撑起身躯,涣散的眼神在吧台前凝聚了焦距。
Narcissus与Kin并肩背对著他,喝著小酒抽著烟,一派的惬意。
Kin发现身後的动静,转过头,「喔,你醒了,怎样?还好吧?」
「对不起,我该走了。」他知道已经打佯,而因为自己的赖坐,让店家不得不在此等待。
「不急、不急,坐啊!难得酒馆有这么安静的时刻吧?」Kin端著开水朝他走来,「喝个水吧,醉酒醒来总是容易口渴。」
「谢谢。」
「额头受了伤?」
「嗯,已经痊愈了。」他抚著伤口,痛楚早已经转移分散。
「然而心却痊愈不了?」Narcissus突然开口,没有瞧谁的走回钢琴前,随性的弹奏起音符。
梁翔靠在椅子上,听著钢琴声,陡沉骤升的音符揪得他的心难受,一会儿琴声平稳,他放下了紧张,偷偷吁了一口气。
「人生又何尝不像这琴声一般起落无常?」Kin若有所感的说。
「无常……」他玩味著这两个宇。
「是啊,无常,平稳的路谁都走得顺遂无畏,然而起落就由不得人了,有人自谷底攀起尝到胜利,有人自山峰坠落摔成了烂泥,一辈子囚困在谷底看著窄小的天空感叹,爬不起来的就是那样潦倒。」
「倘若这一跌背负著无数的生命,他怎么爬得起?」
「那不是背负,是一种鼓舞,无数的生命孤注一掷汇集成唯一的希望,那是一股强劲的力量。不要说对不起,说再多次,也只是亵渎了这三个字。」
琴声暂歇,Narcissus盖下琴盖,倚著钢琴冷瞅著他们,他就像天神般,不发一语,背影优美的他,原来还有一张更甚的容貌。
勾魂摄魄的眼神躲在粗框的眼镜後面,显少掀动的唇有了些许动静,「面对不是不好,逃避也不是不对,但是没有试著站起来,又怎么回应你所背负的生命?」
回应所背负的生命……
梁翔闭上眼,把那些人想了一遍,包括早先离开的琴绮萝。
众人的请求成了埋怨,绮萝的挑衅带著轻蔑,父亲的口吻有著失望,骤然间,他想起了大哥。
大哥在遗书中说了无数次道歉,可是他始终还是不能原谅他的愚蠢,一如他说了无数次的对不起,阿龙他们也没有醒来,看著他的眼神只有埋怨,原来道歉并不能弥补错误。
无辜的幼童成了无父的孩子,他的孩子也即将如此,他以为这是一种赎罪,却逼著让更多人跟著他一起偿还仅剩的快乐,他好自私……
第十章
清晨,看著已然恢复秩序的工地,梁翔坐在工务所前的空地,回想著他在工地获得的快乐,他们那样无私的对待,只在死前求他一点照顾,他怎么可以撒手不管?
「梁翔——」梁建国看著工地前的身影,难掩激动的唤著。
他缓缓站起身,回头看著父亲难掩老态的走来。
「去哪里?一晚都没有回来。」
「去听老朋友说说话。」
「阿翔,如果你还是喜欢广告,就好好的去经营你的广告事业,爸爸希望你还有摘取梦想的动力。」
他摇摇头,他已经明白如何去区分责任与梦想的差异。
松开对父亲的扶持,他走向鹰架下,「那天鹰架在我面前掉下,狠狠的打中我的脑袋,它打昏了我,却没有打死我。什么是梦想?因为从来不曾碰触过,所以还保有梦想的美好,我决定让梦想永远是梦想,而我还是要在这里,因为这里有我的快乐回忆,还有许多人的希望,也是我的责任。」
「阿翔……」梁建国说不出话,只能含著热泪看著儿子的身影。
「爸,阿俊呢?」
「那小子跟你一样躲起来了。」
「爸,你开车来的吧?车子先借我,一会儿叫沈秘书派司机来接你回去,我去找阿俊。」
极光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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