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是她自己对号入座。
就像签诗一样,模棱两可,全依自己的解释。
想通了之后,她忽然觉得难堪,好像是拿刀硬逼着人家负责似的。当然,说不受伤是假,但是她宁愿自己躲起来哭,也不愿意变成一个死缠烂打、惹人厌的女孩子。
沉重的气氛持续了两条街,她再也不能若无其事。
“停车!”她突然喊出。
“啊?”叶东旭被她吓了一跳,有些迟疑。“停车?现在?”
“对,路边停车。”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他还是照办。于是他打了方向灯,缓缓切至外线,在路口前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问。
“我……”她困窘,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只想着要跳车,却没想到接下来应该拿出什么借口。
对了!就这么说吧.
“我、我我我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我有事要先绕到另一个地方,所以我自己拦车过去就好。”
真是有够糟糕的理由,她在心里叫苦。
叶东旭静静地睇着她几秒,道:“要去哪,我载你过去。”
“呃……”她一楞,眼神飘来荡去的,煞是心虚。“不……不用了啦,去客户那里的话,搞不好一谈就要谈两个小时呢。”
说完,啊哈哈哈哈,她干笑。
事实上,每次造访客户都是五分钟就被KO秒杀,哪还能聊那么久?
她真是把自己给高估了。
“……好吧。”他轻吁了口气。
既然她都掰得这么辛苦了,他也不好戳破她的谎言。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最后一次:“真的不用我载你过去?”
“嗯,不用。”她摇摇头。
“那你自己小心点。”
“好。”
点了头,她辛苦地挤出微笑,然后解开安全带,开了门就往外推,却在一条腿跨出去之后,顿了顿。
他察觉了她僵滞住的动作。
“怎么了吗?”难道旁边有一摊水?
她低着头,考虑了再考虑。她思忖,现在不正是把话说开来的最好时机吗?毕竟她只要把自己想说的话给说完,跳下车就可以落跑。所以,此刻不讲明白,更待何时?
“那个--”
她回过头,直视着他的脸。“关于昨天晚上的事……你不用在意没关系,因为我也不在意,所以你不必以为我很在意所以逼自己在意昨天晚上的事。”
唉,她到底在讲什么!
她暗暗唉了一声,好狼狈的感觉。
“……啊?你说什么?”他眨眨眼,那是经文吗?“再说一次?”
“咳。”她清清嗓子,提气,努力装出不怎么在乎的表情。“我说,昨天晚上的那件事,你不用太在意。我不会为了一个吻就叫你负责,对吧?反正我又不是民国初年的人,不会那么保守的。”
说完,她抿紧唇 办,吃力地让嘴角上扬。
“那就这样子啦,谢谢你还特地来接我。”然后她逃也似地跳下车。
“喂,你--”
很明显地就是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她甩上车门,跑了。他由后照镜里看见她往路口的另一端离去。
她把手提袋遗留在他的车里。
“真是有够迷糊……”
他苦笑,忍不住叹了一息。
是,他不否认,今天早上他表现得确实有些失礼。一路上他都在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有关于自己的一些私事。
他不应该对她隐瞒的。
但是转念想想,任何一对男女在交往初期,也不可能完全得知对方过去做过哪些职业吧?所以他又何必急于一时?
然而他自己也明白,那段律师生涯简直可以视为他这个人的代表,因此这又怎么能够一概而论?毕竟他必须坦白的是:“抱歉,我曾经是一个令人发指的辩护律师。”而不是什么:“哦,我两年前在通讯行上过班。”
坦白说,他很挣扎。
他曾试图想要若无其事地提起,但他几乎可以立刻想像她会往下追问:“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当律师?”
于是,他只剩下两条路。其一,是随便掰一个理由,像是什么太累了、不符合兴趣等等之类的屁话;另一个,则是老老实实地告诉她--因为我良心不安,因为我半夜无法入睡,所以我不干了。
总之,说了一个谎,势必得再拿出更多的谎言来圆谎。然而说实话呢?思及此,他苦笑一声。
想着想着,他叹息,俯首轻抵在方向盘上。
他到底“想要”怎么做?
他这一生理性太久,胸口里的情感好像早就已经被关在很远很远的角落。他的人生、他的思维,一直以来都是照着脑海里那套清晰而且精准的公式在走,所以他从来就不会感情用事。
此刻,他明白“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他明白的。
这样很好。
因为她逃走了、因为她不要他为那个吻负责,所以他也不需要烦恼日后可能接踵而来的问题。
这样很好,不是吗?
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想追上去?
她逃了。
而且是落荒而逃。
她跳下车之后,故作洒脱,连头也不回、连一声bye都没说,直到走过了两条街,她才缓下脚步。
心脏不知道是因为疾走而狂跳,还是因为他。
最后她停住了脚,果然站在红绿灯下。离打卡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可是她竟不怎么慌,不怎么急,不怎么赶。
秃鹰的情人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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