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唐采楼住进了狄鹏偌大的寝房。
按照他的说法,他们的婚礼早在三年多前就已经举行过了,他现在只是把擅
自离家的她给捉回来而已。
因此她理所当然地必须自即日起负起身为人妻及主母该负的责任。
再回到这里,唐采楼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两度踏人虹云山庄都是受迫而来,第一次险些赔掉老命,这次呢?
狄鹏派了四名丫鬟前来服侍她,也许冲着她家主子的面,对她倒是毕恭毕敬,
礼貌周全。
“不用忙了,你们都出去吧!”丫摸们捧着丰盛的吃食和换洗衣物匆匆来去,
搅得她不得安宁。
“是。”丫鬟们恭敬地退出卧房,但并没有离开。
唐采楼察觉到她们分成两列静静地守候在房门口。这是什么意思,预防她逃
走?
好个表里不一的坏男人,口里宣称她是他的妻,实际上却视她如囚徒。
唐采楼一怒,反身推开木窗,准备如狄鹏所愿,来个无故消失,谁知,窗户
一打开,她就呆掉了——
这……窗外以及庭园之中,共有多少人?其中尚且还不论潜藏在树梢、屋脊
和花丛中的……
她是十足的笼中鸟了。
唐采楼无奈地合上木窗,颓然跌坐于床沿边,脑子拼命地转来转去,就是想
不出一个万全的对策。
唉!好累,彻夜未眠又长途跋涉,简直把她的精力给掏空了。
先小睡片刻吧,养足了精神才能和狄鹏斗智斗力。她告诉自己只要歇一会儿
就好。然,眼一合,随之而来的疲惫立即征服了她,拉起柔软的被子,她斜躺在
床垫上,竟沉沉睡去。
※ ※ ※
狄鹏一回到虹云山庄,庄仪马上捧过来一大叠的文件、帐册要他批示。
“这些你都看过了?”他问。
“是的,每一份每一笔都已登载。”
“那就收起来吧。”他对庄仪的信赖远超过对狄秋荷,当年若非有他帮忙撑
着虹云山庄,狄鹏恐怕不敢放心地浪迹天涯去寻找他心爱的人。
“少主在烦恼她?”不用言明,两人皆了然于心,这个她不是别人,就是狄
鹏刚“逮”回来的妻子唐采楼。
狄鹏矜淡地点点头。“她不是心甘情愿和我回虹云山庄,我担心留她不住。”
“这也难怪,换作是我只怕还需要更长的时间疗伤解痛。”
“庄叔言下之意?”狄鹏知道庄仪心思缜密,考虑的必定比他周详。
“给她时间,让她体会你的感情是千载难逢,是无价的。”他粲然一笑。
“须知,要拒绝你这样的男人,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不会不明白。”
想嫁给狄鹏的名媛淑女多如天上繁星,唐采楼不该人在福中不知福。
“我已泥足深陷,无以回头。”他坦言相告。
“所以更要步步为营。”庄仪岂会看不出来唐采楼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但
你目前要担心的还不止是她。”
狄鹏愕然膘向他。“有话请直说无妨。”
“令姑已积极帮你物色侍妾的人选,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个结果,届时又
有你烦心的了。”
狄鹏沉肃地敛起脸容。“她最好适可而止,谁要敢伤害我的妻子,下场将会
比死还惨。”
“你变了。”几年不见,他一改往日温文儒雅的性格,变得冷郁而暴戾。
“人都是会变的。”特别是历经一番彻骨严寒的摧残之后。
狄鹏踱向窗台旁,负手远眺苍茫四野,脸上波澜不生,方寸之间却兴起万丈
狂涛。
※ ※ ※
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无。
唐采楼几乎是一夜好眠,连作梦都没留下痕迹。自寤寐中醒来,伸手触及一
具人体,是谁?
惶然坐起,星眸迅即回望——是他?
这个口口声声企图以她的夫婿自居的男人,几时躺到“她的”床上来的?
唐采楼看着沉睡中的他,安样平和一如初晓人世的婴儿,是那样惹人怜疼。
他俊美得教人不忍稍瞬的脸庞上,布满比隆冬还要凉冷的风霜,比沙漠更荒
芜的线条,这般不搭调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竟能互不侵扰地并陈。
唐采楼窃窃揣想,如果他俩的遭逢没有扯那许许多多的恩怨,他们会不会是
一对情意绸缪的恋人?
答案是肯定的。
从第一眼见到他,她就狂潮迭涌,像着魔般地为他痴迷。之前,她没爱过任
何人,之后,也没对任何人动过真情,只除了他。
但老天作梗,让他们打一开始就波折连连,如今勉强成了他所谓的“夫妻”,
亦无法过平凡人的夫妻生活。她不能原谅他,正如同她不能原谅唐玉婕母女一样,
一个心中怀着恨意的女人,如何甘心情愿地当个温柔的小妻子?
她情不自禁地以指腹轻轻抚向他舒展的轩眉、眼眶、高挺的鼻梁,来到弧度
优美的薄唇旁。他竟一点也没察觉!
这么熟睡,当是江湖大忌,他不怕她乘机杀了他?
唐采楼心念电转,想到她的靴子内藏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刀,马上跃起身子。
“啊!”
一翦梅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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