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声音都被滤净了,螺旋桨的声音、气流的骚动、导游滔滔不绝的介绍,燕姬全听不见了,世界成了安静的真空,而她唯一听见的,只有他那无声的微笑里,被仔细掩藏的惆怅。
他笑得惆怅?
她奇怪自己竟这样想,却无法阻止自己全身所有的感官,执意探索他埋得极深的情绪。
她直觉他是想起了什么,某些甜蜜的、温暖的,却也令他痛苦得不愿再回想的回忆。
这个男人,有她所不知道的过去,她发现自己迫切地想知道。
「说说你的家庭吧!」她忽然追问。
他一愣。「我的家庭?」
「你从来没跟我提过你的家人。」她深深凝望他。「我连你在哪里长大都不知道,你小时候就住在台北吗?」
「……我是住在台北没错。」
「哪里?东边还是西边?你的家人呢?他们现在也住在台北吗?」
「他们不在,我一个人住。」
「你一个人住?为什么?你们家搬去别处了吗?还是你不想再受家里束缚,所以搬出来了?」
她问题匣子一打开,没完没了。
杨恩典有点招架不住。关于自己的过去,除了他最好的两个朋友,他从不曾对任何人提起,之前江成峰偶然也问起过,他随口编说父母都住在乡下,江成峰也不疑有他。
可不知怎地,他觉得自己不能对燕姬说出同样一套漫不经心的谎言,他有预感,她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出生在台北,我爸爸开了间小公司,家庭环境还算富裕,爸妈都很疼我,我要什么有什么,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可惜在我十二岁那年,我爸的公司倒闭了,爸受不了打击自杀,妈也生病去世,从此我成了孤儿,寄养在亲戚家,直到十五岁那年我搬出来,自力更生。」
他面无表情,短短一百字简介了自己的来历,虽然隐去某些事没说,却字句都是真话。
燕姬听罢,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很沙哑。「你那么小就搬出来自己住了,那你怎么养活自己呢?」
「还能怎么养活?当然是工作。」
是啊,她问这什么笨问题?
燕姬怔怔地,望着面前眉眼不动的男人,心怦怦地跳,呼吸急促。
「你怎么了?该不会是吓到了吧?」他似真似假地嘲弄她。「我还以为你听多了那些失学儿童的故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的确听过许多悲惨的故事,在基金会工作,她总得对基金会帮助的对象有一些了解。
但听那些失学儿童的故事,她会动容,会为他们感到难过,却不会像现在这样,心慌意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会,感觉整颗心紧紧地拧在一块儿,发疼。
「你怎么了?燕姬,你脸色好苍白。」他察觉到不对劲,蹙眉。「该不会是晕机了吧?」
「我没晕机。」她摇头,喉咙微微泛酸,唇畔却又抖出水晶般的笑声。「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
她也说不清,只觉得胸腔里有一斛柔情,满满地要倾溢出来。
老天!她捧着心房。她竟然这么激动,为了一个她不久前还很讨厌的男人,如此忐忑不定。
她究竟是怎么了?
第六章
心神不定,原来是恋爱的胎动。
虽然坐在直升机里的当下,燕姬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但随着时间过去,症状愈来愈明显,她也逐渐领悟。
她大概……是喜欢上他了。
燕姬坐在办公桌前,把玩着手机,回忆起这些日子来与杨恩典相处的点点滴滴,嘴角还挂着傻气的笑。
自从那次直升机约会之后,他们几乎天天见面,就算不见面也会在公司里对着 MSN互丢水球,或者晚上躺在自己床上煲电话粥。
她每天都在等他的电话,等他传简讯。有一次到南部出差,手机快没电,偏又忘了带手机充电器,她连开会时都心神不宁,好怕漏接他的电话。
一开完会,她马上冲去店里买了新的旅充,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就立刻充电。
明明晚上回到旅馆,再打电话给他就好了,她却等不及,怕他临时打来她没接到,就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打来跟她哈啦,她都不想漏接。
每回约会结束,他送她回家的路上,她便不由自主地开始期待下一次见面。
明明见面次数已经如此频繁了,她却觉得不够,还想再见他,好想整天一直跟他腻在一起。
可是她最近工作忙,他更加忙,两人约会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常常只能加班后一起吃宵夜。但就算只是宵夜,只是到复兴南路吃一顿清粥小菜,她都万分期待,还会在离开办公室前,对着洗手间里的大镜子一次又一次审视自己的仪容。
头发乱了吗?脸色会不会不够红润?眉毛好像修得不齐,粉底已经脱落得差不多了吧?衣服呢?是不是绉了,该不该换一套比较有女人味的?
就算参加重要的社交晚宴,或代表基金会出席官方活动,她都不曾那么在乎过自己的外表,可是在他面前,她却特别介意。
绝对不会放过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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