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声音回荡在无人的空旷地下室,“那下面通常有小石头、小铁钉,一滑动,很容易失衡跌……”
话还没说完,已然听到一声惊呼。
“啊!”不大不小的声音中有著懊恼与疼痛。
他转头一看,茗微跌坐在一片看起来很像是浴室门的东西上面,秀眉微蹙,左脚的白色凉鞋已然脱落,一颗从门板下滚出的螺丝钉在那里转啊转的,很显然,那就是肇事原因。
静谧的空间中,只听见她深呼吸的声音。
她不是故意要去踩他说要避开的地方,只是来不及收脚而已。
他蹲下身子,声音不觉放柔,“很痛?”
她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看看。”
脚踝有点肿,白皙的膝盖渗出一点血丝……对一般人来说,这可能只是小伤,但他知道,她怕痛。
数不清有多少次,她都因为不小心撞倒画架痛到眼泪掉出来。
不是撒娇,只是比别人敏感。
现在的她已经不哭了,但是紧抿的唇瓣却说明了,她很努力的在忍耐这个意外之灾。
“等我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又将她的行李锁回车上。
茗微起先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後来才知道他是要空出双手,好抱她上去——她受伤,他帮忙她上楼,很正当,但,她光是想像自己在他怀里的画面,就有种别扭的感觉。
不喜欢他那样坦然,也不喜欢自己这样小孩子气。
感觉……好像被吃死似的……
谷天霁对她张开双手,看到那结实臂膀的瞬间,她有些犹豫,挣扎了一下,终於还是攀住他的肩膀。
隔著薄薄的夏裳传来的是他的体温,不清楚究竟热的人是他还是她,抑或是两人的温度一起攀升,在察觉到他胸口起伏的瞬间,茗微心脏似乎漏了拍,有点不太受控制。
“抱紧一点。”他吩咐著。
怎麽可能好意思抱紧哪,茗微想。
陌生人的话还好,熟人的话顾忌也不多,偏偏他们之间的关系太暧昧,让她难以拿捏……
好啦、好啦,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小心眼,但是,要她明明有心事还装成什麽都没有,她实在做不到啊。
如果是果汁店那样的距离,她还可以出口我催眠——“你跟他已经过去,你跟他已经过去”,“他不会再影响你,他不会再影响你”,“你可以好好完成工作,你可以好好完成工作”……依此类推,没完没了。
但是现在,他们之间只隔著他的T恤跟她的衬衫,即使是从前那有点情愫的日子里,他们都没有这样的接近。
茗微心有点乱,也没办法像他那样坦然大方。
在这种情况下,她只好模糊回答,“嗯。”
“真的抱紧了吗?”
“嗯。”
“那我要站起来了。”他先行预告著。
随著身体离开地面,她突然有种要掉下去的感觉,反射性的揽紧他厚实的肩膀,那瞬间,她好像听到他一声闷笑。
就物理上来说,他们之间,已经完全没有距离的存在问题。
天哪,真热,她觉得连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茗微。”
“嗯。”脸颊有点烫。
“有个问题要问你。”
“嗯。”脸颊像火烧。
“你……”他故意把尾音拉得很长,“你到底是几公斤?”
☆ ☆ ☆
茗微这一生遇到过很多问题。
当初由国昼改学西画的时候,几经挣扎,高三时为了要不要念艺术而烦恼不已,大学时打工的地方有个男生店长老问她是怎麽保养皮肤……
虽然不到阅人无数、历事无限,好歹也是第三年的社会人土,若泰山崩於前,她当然转身跑,此刻的感觉却像有片树叶从上面飘下来,然後刚好落在她的头上,不重,但就是怪怪的。
问她几公斤?.这是哪门子的问题啊?
茗微还没想好要怎麽开口,小嘴已经先做出回答,回答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字,“啊?”
代表著惊愕,也代表著不可置信。
“我说,”谷天霁笑,那是一种她的反应全在他的意料之中的笑法,“你到底是几公斤?”
茗微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
重逢以来,他的第一个问题是,“怎麽会是你?”第二个问题是,“怎麽没传资料过来?”那两个都是出於她代替周珊珊的缘故,真真正正关於夏茗微这个人的第一个疑问,居然是体重机上的数字。
无法理解哪。
她的身材跟工作有关系吗?她来这是要替文化回廊设计古物的摆设方式,包括陈列顺序、玻璃柜的大小高低、灯光投射的方向,或者是背镜的角度……虽然她很娇小,但是,这些她能应付。
“怎麽突然问我这个?”声音还带著疑问。
“因为,”谷天霁的声音带著笑意,“我很久没抱过这麽重的女人了。”
“我,很重?”
“重死了。”
她是很重的女人?
“怎麽可能?”事关女人除了年纪以外的名声,她的声音一下大了起来,“我才四十一公斤,转机後一直在睡,都没吃束西,现在说不定只有四十,这样哪里重了,你自己体力不好还赖在我头上。”
“四十一?”他怀疑的看了她一眼,“经验告诉我,至少有四十六。”
“哪有四十六?”
“其实女生四十六不算重啊。”彷佛没有听见她的宣言似的,他自顾自的说著,“还在标准范围内。”
绿园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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