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他站起身躯,「我、我把茶壶拿去加些热水。」巨掌一抓,差些没将那只小茶壶的提手握断。
他略嫌狼狈地咧嘴一笑,刚转身,窝在门边的两只虎斑犬忽地抬起头,往三合院外瞧去。
外边,一头骡子拖着满载干柴的板车在院外停下,赶着骡子的老翁抬高宽边的斗笠,朝里边嚷着:「杜神医,咱在半路捡到一个疯疯癫癫的傻丫头,您给治治,也不知这丫头得了啥儿毛病,一问三不知,只说要找什么撑船大哥,还有什么……什么熟鱼的?」
屋里的人闻声迎将出来,和干柴一块窝在板车上的小姑娘见状,倏地跳跃而下,欢喜唤着:「守余!守余--」
「倚安?!」辛守余错愕万分,下意识接住妹妹扑来的身子,「妳怎么来这儿了?」
辛倚安没回答她的话,因眼角余光已瞄到姊姊身后的美髯老人,更是欣喜惊呼:「伯伯!你在这儿呀!伯伯,你来瞧守余和倚安吗?伯伯--」她小脸因兴奋而通红,从姊姊怀里跳到杜正枫怀里,紧抓着老人衣袖又叫又跳。
老人呵呵笑着,和辛倚安闲话家常,好脾气地回答她连珠炮的问题。
赶骡子的老翁跟着笑叹:「原来是您家的旧识,那倒巧啦,还好教咱儿捡到,要换作别人,都不知要载到哪里去了?」
老翁话刚落,年宗腾双目陡锐,猛地大叫:「进屋去!快!」同一时际,他飞身疾驰,迅雷不及掩耳奔向老翁,将对方整个抱起,又飞快奔回,他长腿勾带,两扇屋门在身后「砰」地紧闭,下一瞬,屋外「啄啄」声连响,三、四根羽箭由门外钉入,露出一半尖锐箭头。
「哇啊~~咱的骡子呀!天老爷……」老翁骡子的肚腹被三根羽箭射穿,哀鸣几声,已倒地不起。
「是谨妃的人?」辛守余拥住辛倚安,急问。
「伏低。」年宗腾神色凝肃,长臂暴伸,忙将姊妹二人揽近。
鼻中嗅到焦味,射来的羽箭上点燃了桐油,两扇木门已然着火。
风助长火势,白烟顿起,年宗腾眉心更拧,心中清楚再过不久,整座三合院便要陷入火海。
「往后门去!」他大喊,一臂挟着双腿发软的老翁,一手揽住两个姑娘。
杜正枫边咳边嚷:「没有后门。快往左边的门走,通到左翼屋子,咳咳咳……那里有门可以出院子。」
年宗腾跟在老人身后,刚穿过一房欲往左拐,一支点火的羽箭「飕」地射破窗子,正巧对住老人颈侧。
辛守余与辛倚安同时惊叫,瞬间,年宗腾长腿疾扬,「帕」地厉响,将那支淬满桐油的羽箭倒踢出去。
「你的靴子着火了!」些许桐油沾在他靴头,火跟着烧起。辛守余心惊胆跳,挣开他的臂膀,蹲下去便要用手去拍熄,却被年宗腾硬生生拉住。
「会受伤的!」
「你才会受伤!」她嚷回去,眼眶通红,又固执地要蹲下身。
年宗腾头一甩,抬起另一只脚在着火的靴上踩了两、三下,再次紧抓住辛守余,吼道:「快走!」
四周越来越热,木材燃烧声越来越响,烟起得极快,呛得人眼泪直流。
「就到了!」杜正枫叫道,抢开通往左翼的房门。
「等等--」年宗腾厉声提点,已然不及,门一开,火舌夹着巨量浓烟倒窜进来,若不是年宗腾反应惊人,立即将门踹回,遂又运劲踢动一只农家常用来贮水或腌菜的大陶瓮压住门板,杜正枫全身上下,恐怕不是只有美髯遭毁而已。
退路被封,火舌四窜,看来冲出去拚斗一场,或者还有些胜算。
「不要!」真是心有灵犀吧!辛守余似是看穿他的思绪,小手紧扯住他,深深望进他黝瞳里,「不要!」
年宗腾恍若未闻,沉声道:「记住,等会儿跟在我身后出去,一到门外就往院后跑,我会设法挡住对方。」他现下担心的,是不知对方有多少人马。
这事太过蹊跷,前几日由京城回武汉途中,他才与那个杀手组织的头儿见面,彼此深谈过,交换了条件,对方现下是反悔吗?
辛守余摇头,拚命地摇头,「不要!」
「听话!」他忽地凶狠起来。
「不要!」
「放手!」
「不要!」
一嚷,她目中又流出两行泪来,眸光却瞬也不瞬,「要挡,我跟你一起挡。」
这姑娘到底在说些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娇娇弱弱,教他捧在掌心里呵护都来不及,她想帮他挡什么?
磨磨牙,年宗腾正欲甩开她的手,一旁的辛倚安突然指着房屋角落稀奇大叫:「伯伯、撑船大哥,有一个洞!守余,那儿有个洞!」
众人纷纷调过头望去,那处角落正是适才摆放大陶缸之处,地面真有一个方洞,有石阶往下,大小可容一人进出,像是寻常农家用来贮存干粮、摆放酒酿的地空口。
这三合院是杜正枫从一对农家夫妇手中买下的,那对夫妇教经商成功的儿子接到江南享福去了,因此这三合院他刚过手不久,大部分摆设和用具全是之前留下,对于屋中结构,他尚未摸透。
「你们两个别再大眼瞪小眼,火势越来越大,先避到下面去吧!」杜正枫开口,拉着辛倚安迅速地爬下石阶,里边竟颇为宽敞且阴凉,地窖壁上还挂着腊肠和风干的辣椒串。
年宗腾先将已咳得半晕的老翁送下地窖,紧接着,他合掌握住辛守余的腰,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下那方仅容一人进出的地洞。
「你快下来!」辛守余硬是站在洞口下的石阶上等待,仰着被烟熏红的小脸,直勾勾瞪着他。
年年庆有余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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