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夫 第8章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一件外袍披到她的肩头,耳边随之响起的是一道清雅温和的嗓音,“在想什么,还不睡?”
  “你又为什么不睡?”她随口反问。
  江随云在她身边坐下,跟她一同看着天上的明月,轻笑道:“为夫只是有些孤枕难眠罢了。”
  她立刻扭头瞪了他一眼。
  江随云笑道:“为夫说的是实话,娘子何必怒颜相向?”
  “我不想跟你说话。”
  “屋里只有我们两人,我们又都睡不着,索性说说话也好,否则为夫难免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那是你的事。”
  “娘子真大方。”他轻笑。
  他的笑愉悦而又清淡,听进凌清雪的耳中落入她的心湖。竟然并不反感,她便也没斥责他什么。
  如此月色,这样的心境,有个人陪在身畔,其实并不坏。
  月色很迷人,更迷人的却是窗前抱膝望月的人,银白色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流过她的眉梢眼角,漾出别样的柔情,让看的人心神浮动,忍不住想要更接近……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
  江家大少狼狈地被人推落地,不禁苦笑道:“娘子,你下手也太快了。”
  “回你床上睡觉去。”她蹙着眉瞪他,伸手将身上的衣袍扯落,扔还给他,“拿走你的衣服。”
  “为夫得罪你,衣服却没有,何必迁怒?”
  凌清雪抓起软榻上的枕头就朝他砸过去。
  江随云抱住砸来的枕头低头轻笑,“枕头上有娘子的味道,我抱了也好入眠,只是——”他抬眼对上她带着羞恼的目光,继续道:“娘子睡时头枕什么?”
  “江随云——”
  “我在啊。”
  “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江随云“噢”了一声,然后带着几分困惑地道:“对我动手动脚于娘子来说未免不雅,还是由为夫对娘子做较好。”
  凌清雪目光在榻上梭巡一遍,最后将唯一的薄被掀起朝他丢去。
  顿时,江随云便被薄被从头到脚罩住,他带笑的声音从薄被下闷闷地传出,“娘子的味道很香呐。”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要疯了。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喜欢撩拨她的怒气啊?
  江随云从薄被下钻出,却见她仍抱膝看窗外,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动手将薄被与枕头放至软榻上。
  “娘子,早些歇了吧。”
  她没有理他。
  江随云伸出手,在即将触到她头发时收掌握拳,颓然放下。有些事不宜操之过急,她的心情此时看来似乎不是很好,还是不要再撩拨她了,真要恼羞成怒,怕是会一走了之。
  凌清雪听辨出他回床休息,心中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渐渐地,她的姿势由抱膝改为半趴在窗前。似乎已经很久不曾有过这样的心境,独坐在窗前静静地望着天伤的明月。
  随着月儿西移,夜色逐渐淡去,而趴在窗前的人就这样睡着了,且睡得很沉,嘴角似乎还带着一抹清浅笑意。
  
  “咳咳……”
  “少夫人,喝药吧。”
  凌清雪让丫鬟从床上搀扶起来,靠坐在垫得厚厚的被褥上,接过另一个丫鬟递来的一碗黑漆漆药汁,脸色也泛起一抹苦色。
  深夜赏月的后果是严重的,她和衣睡倒在窗前,结果着凉,先前落水所受的风寒尚未全好,现在病上加病,便病倒在江家,想要远行,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苦涩药汁灌入喉咙,整个人仿佛浸到苦胆中,凌清雪伸手拈了块桂花糖放入口中冲淡那股苦味。
  “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你们下去吧。”
  “是。”
  病势虽转轻,但凌清雪仍是感觉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摒退了下人,她便重新躺回床上。
  江随云进来时,药力发作,她人已经沉沉入睡。
  他坐到床沿伸手探探她的额头,感觉掌下的温度不再发烫,心才放了下来。
  看着她因为生病而显得憔悴的脸,他的眉头微蹙。她说她的婚事受到诅咒,他又何尝不是呢?
  每个嫁给他的女人都因故而亡,而她,一个习惯刀口舔血的江湖女子也因嫁进江家而一病不起。他为心中的想法儿烦乱不已。
  “咳咳……”
  睡梦中的凌清雪发出几声轻浅的咳嗽,不甚舒服地翻了下身,系着玉蝉坠的银线由于她的动作滑出衣襟。
  江随云目光微闪,伸手勾起那条银线,看着那只刻着“清雪”两字的玉蝉坠沉默半晌。
  最终,他还是将玉坠轻轻塞回她的衣襟内,在心头长叹一声。
  起身离开房间,他对门外小厮吩咐,“让大夫到书房见我,再把管事找去。”
  “是。”
  不久之后,为凌清雪看诊的大夫与江府管事都到了书房。
  江随云坐在宽大的书案后,眼眸低垂,神情莫测,声音略显低沉,“大夫,在下娘子的病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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