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杰在那一头接听我的电话时,每有埋怨的语调:「妈,怎么呢?这个时候硬要我 听电话?」
「杰,你还在那学院里好好念书吗?」
「为什么不呢?」
「杰,妈想念你。你放假回来看看我好吗?」
「妈,你忘了我这一连几个长假要到法国去学法文。」
「啊!是的,我忘了。杰杰。」
「妈,别担心我,你好好照顾自己就成。」
电话挂断了。
仍是午夜。
我已无法入睡。
现今呢,我不期然地笑了起来,在经纪行才不过短短两三个月的样子,虽不致于改 为梦见市场内的风起云涌,股票大上大落,然,已能无梦、安稳直睡至天明。
既然梦里也并不能有一家团叙,夫妇重圆,又何必要梦?
我相当的安于现状,且视为一项生活上进步。
今早,直忙到中午收市,才稍稍静下心来。
这些天,外头盛传百达利企业有被澳洲帮建邦集团收购的消息,收购价突破性地创 高峰,于是在它带动之下,各股也连起几个价位。
我问宋欣荣:「澳洲帮信得过?」
「很难预测。他们有银行支持,银根不成问题的话,真正能收购成功也未可料。」
收购成功抑或失败,固然是百达利股价的指针,同时也会影响大市短期向好或回落 。
要赌这一铺就真要考心思和眼光。
我手上的股票买卖,虽全是个人的资产,但成败的关健其实表示我在这行业上头的 成熟程度,这比现金的得失,对我还更有意义。
午膳时候,我没有外出,专心翻查着这几天的买卖记录。
不错,百达利企业连升多个价位,已经在外传收购的相差两个价位上落。换言之, 就算收购属实,的而且确以三元八角承购,现今买下去,也只不过每股赚两毛钱而已。 再说,这两个价位占股份的百份比实在细,大量本钱押下去,赢些少,划不来。
且审视建邦集团的股价已在这一两天回稳,会不会是见好即收,对收购也不抱绝对 乐观的态度呢?
得出了这个分析与存疑之后,使我更决定下午一开市,就以热线电话接给出市代表 ,说:「三元八角,尽沽百达利五十万股。照价再沽建邦……」
我甚至连手上的二三线股都乘势沽出。
这些日子来,我天天对牢大利是的画面观察,发觉二三线股总是爱趁市场消息炒高 炒低,不及蓝筹的稳定。
这些天来,大市被百达利带动指数上扬,无非是二三线股在旁摇旗吶喊所致。
既然已到了赢得满意的水平,就一并计数。
我记得敬生曾说过,他做股票很少在同时一只股票上沽出一半,留一半。因为如果 眼光准确,值得买入一股,就等于值得买入一百万股,总之量财入货。同样道理,沽出 十股是错误决定的话,沽出一股也不对。故此,他不作兴打保险章,老是尽情搜购,又 是尽情沽出。
市场的承接力在下午开市半小时之后已慢慢露出疲态,可见有人跟我的想法相同。
眼看大利是画面,那百达利的一页,每有挂牌买入,立即有人挂牌卖出,货源不绝 ,即是看淡。
直至收市,已跌至三元一角。
明早我若以三元二角重故百达利,已赢了五角一股,比较等待收购时,只多赚两毫 好得多。
心情由一轮紧张而变为轻松,还未及跟家欣荣说些什么,就有富华专管资料调查的 同事跑进交易大堂来给我们说:「建邦宣布收购百达利计划告吹。」
根本无须研究原因,结果决定成败。
明天股市一定大泻。
宋欣荣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膊:「细嫂,你今天战绩标炳!」
「纯粹幸运而已。」
「能这么说,是更上一层楼了。你大概具有天份。」
我笑。
刚有电话接进来给我。
「好吗?我刚回香港来了!」
是潘浩元。
「你好。啊,这么快,你就回来了。」
「已经两个多月。」
我完全不觉得。
有过一个时期,潘浩元留在本城,跟宋欣荣筹备经纪行开业,每天都给我一个电话 慰问。那段日子,电话成了一日里头的生机与寄托。
没有听他的电话好一段日子了,大约就在每天到这儿来上班开始吧。
不经不觉,原来已有两个多月,感觉尤似昨日。
「你开心吗?」对方问。
我并不能算开心,然,也许不再伤心了。
开心的日子会过得飞快,不伤心的日子呢也不难过就是。
最低限度,我已不用每天抱着不辨惊喜的心情去等候潘浩元的电话,以致感情上无 端敏感起来,是一大进步。
「我能请你吃顿晚饭吗?」
我答得异常爽快:「应该我请你。」
「股票场上,你大有斩获。」
「不是,借了你的学堂会读书,总应该交学费。」
「的确是好学生。」
我们约在跑马地的雅谷餐厅吃晚饭。
我比潘浩元还要早到,领班把他带到我跟前来的时候,他愣在那儿,人家替他拉开 了椅子,他也不敢坐下。
「请坐!」我笑着欠欠身招呼他。
「我不知道容璧怡有位妹妹,你是小四!」
花魁劫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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