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俊美吁了长长的一口气,以示放下心头大石。
如果面前这个传送好消息的男人是自己丈夫,连俊美肯定会跳跃着抱住对方的颈,笑住连连亲吻,表达胜利的好感觉。
翁涛把业主签回的意愿书底稿交给连俊美,并且说:“明天我给你办手续。下个月成交。”
“翁先生,可否多帮我一个忙?”连俊美说:“我厨房的洗碗机坏掉了,老拉不开门,你有法子修一修吗?”
连俊美提出这个要求时,完全没有想过任何尴尬问题,那么的跟对方熟络。
翁涛更爽快地自行走进厨房去,伸手去试拉洗碗机的门。
他像是个神仙,洗碗机的门应手而开,毛病不翼而飞,看得连俊美目瞪口呆,随即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这两个星期,我岂非笨得要死。”
“不,不,你用在一些门锁窗钥的力度不对,有时是会出毛病的。”
连俊美随手自洗碗机内取了两只咖啡杯出来,问:“给你泡一杯咖啡好不好?”
差不多没等翁涛反应,俊美就已开始弄咖啡。
两个人坐在厨房的饭桌旁,细细谈论新房子交易的各种情况。
话题告一段落之后,空间出现一刹那的静谧,这才使翁涛猛地省起:“你平日睡得很晚?”
“不,差不多十一时多的样子。”
“那么,今晚是例外了。”
连俊美看看手表,轻喊:“天,我没想过已是凌晨一点多!”
“我老早就应该告辞了。”翁祷把那句差点冲口而出的话“真是快活不知时日过” 春回肚子里。
“占用了你的休息时间,对不起。”连俊美诚意地说。
“不要紧,为生意,绝对可以废寝忘餐。前些年,温哥华地产暴涨,尤其暑假,旅游至此的港台人士,买楼置业与买三丈鱼作手信的数目一样多,我们往往为了抢快落实一单交易,在凌晨三、四点还奔跑于业主与买家之间。”
“非人生活?”
“怎么会,温哥华难得有这种热闹。”
“此情不再?”
“现今是放缓阶段,大概再要候上三两年,才有趁墟的场面在地产界出现了。”
再谈下去,还有很多很多的话题,双方都觉得非要适可而止不可了。
这一夜,连俊美一直半睡半醒,有一种没由来的、奇怪得难以形容的、既惊且言的情绪在滋扰着她。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一搬进新房子去,就是生命的一个转泪点。
这个转据点会带来甚么后果?是喜悦还是忧郁?是突破还是持续?由于其不可知,故而睡得不安不宁,直至天亮。
无论如何,白天的连俊美是兴高采烈地为筹备搬家而做着一切功夫的。不单是她,就连那八岁大的小女见方心,都热心得老早就把她玩具房内,层于自己的玩具放进妈妈给她预备的纸皮箱内,令做母亲的惊骇不已。
“我太希望搬家了!”方心昂着她小小的头颅,向连俊美说。
那脸表情成熟得像个小女人,连俊美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挣方心的捡:“你这小人精,跟妈妈一样的实新厌旧。”
“不,不,妈妈,我并不忘旧。”方心拖着母亲的手,拉她到那一大箱的玩具面前,“看,这完全是我从香港带来的,一件也没肯扔掉。”
“那你是压根儿就不喜欢我们现住的屋子?”连俊美问。
“不,”方心的小头领又在猛称,“我不是不喜欢屋,我是不喜欢人。”
“甚么?”
“隔壁摩利家的几个孩子对我们不友善!”
“他们欺负你?”连俊美吃惊地问,怎么自己一直疏忽了孩子是否能睦邻的问题。
“他们没有欺负我,但他们欺负小弟。他的几辆脚踏车,每次放到门前花园的空地上,就被摩利家的孩子划花,或是弄坏。”
方心咬咬牙,更肯定地说:“他们是故意的。”
“为甚么不对我说?”连俊美问。
“小弟怕事,他只晓得哭。我不告诉你,因为不想你去跟他们理论。那摩利太太在别的邻居跟前,也讲你坏话,说我们烧的菜,又脏又臭,染污空气。你若为了小弟的事去跟他们吵,不会赢,众怒难犯。”
“天!”
连俊美一把将方心抱在怀里,口中乱嚷:“心心,你才八岁,你才八岁!”
连俊美的意思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突然因环境的转变,遇上困难而飞越年龄,催谷成长,并非一个母亲的意愿。
连俊美认为方心仍未到需要放弃太多童真的地步。
以前在香港,每次连俊美看到方家佣仆一两个跟方心同年纪的孩子,额外老成,她心上每有不忍。这无非是孩子提早接受环境污染而作出的必然反应。
童年是应该无忧无忠,心无城府、率直天真的。
人,有大把大把时间追令自己去深谋远虑,世故造作,甚至老奸巨滑。
连俊美并不需要自己的儿女尽快尝受冷暖人情,令他们受得精乖。她宁愿他们有一个平肤、无风无浪、极为安乐的童年。
方心并不明白母亲的心意,她坚持说:“我其实已十岁。奶妈说,我年底出生,做过两个月人之后,就过年,算两岁。”
这番属于孩子的话,终于逗得连俊美重新展颜一笑。
连俊美为了这个发现,立即把翁涛约了出来,问:“翁先生,新房子的邻居是甚么人,我很关注。”
又囚禁捺不住心头的这份忧虑,她把方心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翁涛。
异邦红叶梦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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