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世界就在同一刻粉碎。她哭了三日三夜,痛不欲生.在哭至心力交瘁的尽头,她勉强地抬眼望进镜子里,她发现,她所看到的是Eileen的脸,完全不是她自己。
母与女的命运是如此被相连着,她在凄苦的失恋之际,怀念起她的母亲。
陶瓷在镜前抱头痛哭。还谈什么恋爱?爱上一个人,结局只落得跟母亲所得到的一样凄惨。
爱情令女人不得好死。
陶瓷找了个黑市医生堕胎,那些麻醉药服用与不服用都无分别,她在半昏迷间仍然感到痛楚,而悲伤的眼泪一直流淌。她在极痛中冷笑,爱情真是一件玩命的事,欢愉是那样短暂,她所得到的全是残酷与不仁。
母亲……母亲……我现在比谁都更明白你……
陶瓷在虚弱无力间,听见黑市医生与护士的对话,这次手术不成功,她正流血不止。
陶瓷在心中低呼一声,泪水又再滴下来。她为自己感到好心痛。
心痛,心痛死了。因为爱上一个人,就被摧残至此。
究竟做错什么事?究竟错在哪里?
为什么所有苦所有痛,都要由最善良、真心的人承受?
母亲的一生被她所爱的男人毁掉。而自己的一生呢?所走的路会否相同?
渐渐,陶瓷的身体逐渐冰冷。那黑市医生与护士商量着要否把她抛弃到数街之隔的后巷。
陶瓷有预感,她的死期降临了……
她感觉到她被人抱起,继而放进一架木头车中,有人把她推到一个空旷的地方,然后把她遗留下来,并以旧报纸遮掩。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缓慢而无力。
The sad fate(11)
陶瓷的感官迷糊了,她的眼球不住地上下跳动,继而,渐渐看见幻觉。
——她看见,自己死在这条后巷中。
然后,有人带她走,她走过一些隧道,看见一些漂亮的景象,于是,她的心就安然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又跌堕进一个陌生的通道内,未几,她听见婴儿的哭喊声……
婴儿长大了,变成漂亮的孩子,看来是个小男孩,但长得如女娃般娇柔。小男孩上学放学,忽然有一天,他被人拐走。那些拐走他的人,向他的父母勒索金钱,然后又在禁锢期间侵犯小男孩。小男孩的父母迟迟不送钱来,于是那些人就残害小男孩的身体。最后,他盲了眼又断了腿,兼且被虐打至智力不全……
“啊……”陶瓷暗地惊呼。“不要!不要!”
她在这幻觉中挣扎。“不要……不要……”
她变得心情激动,彷徨又愤怒。“不要……不要……”
最后,她在心中说出非说不可的话:“不要……不要死!”
力量渐次重来。她在心中再说一遍:“不要死……我不要死!”
剎那间,一股神秘的引力直捣她的血脉,她的身心在她的信念之下活化起来。她的眼球稳定了,眼帘平静地张开;她的双腿能随意活动,她下体所流的血亦已停止,体内的伤口自动愈合。
她伸手拨走遮掩着身体的报纸,她在痛楚的余韵中撑起身来。她发现她可以安稳地站立,并且扶着墙行走。她知道,她还活着,她死不掉。
但,又忽然,她感受到一种不妥当,她觉得她离开得太急速太不清醒,她怀疑她遗留了些什么。于是她走回原路,蹲下来,翻开那堆报纸。一看之下,她就惊愕得头皮发麻。——她看见一个苍老残破病弱黯淡无光的自己。
陶瓷掩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我不是活下来了吗?我不是重新活着了吗?怎么,我的肉身是如斯败坏?
怎可能,才十七岁,就苍老至此?青春呢?美貌呢?往哪里去了?怎可能,就这样不说一声便溜走?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她抵受不了这种可怕。她一步一步往后移,不敢再看。
蓦地,那具残破的肉身苏醒,并且坐起来与陶瓷对望,那衰老的肉身有一双失却所有希望的眼睛,她凄怜地意图向陶瓷表露些什么。
陶瓷屏息静气,凝神注视那肉身的眼睛,继而,她说出了一句话:“一遇爱情便苍老。”
苍老的肉身再无话,看了陶瓷半晌便又躺回地上去。陶瓷瞪着眼,默默地领受这句话的意思。
该不该相信她?抑或,已经再无不去相信的理由。
风冷而萧杀,陶瓷跪在肉身跟前,无声地落下一串泪。
是因为贪爱,所以,才令肉身与灵魂都受苦。
陶瓷苦苦地哭了一会,然后抹掉眼泪。事到如今,该心息了。
她的肉身告诉了她一件极珍贵的事.她要自己记住爱情的教训。
一遇爱情便苍老。
世上最不幸的事情,都是由爱情而来。
老而残破、溃烂不堪。
The sad fate(12)
就在十七岁那年她许了一个愿,她永生永世也不要再沾染爱情。永不。
她要自己永远美丽、永远矜贵、永远不被触动得到。
陶瓷伸手抚摸地上的肉身。那具堪怜的肉体在灵魂的爱意下缓缓回复青春,她的肌肤渐渐透出光泽,皱纹也平复了。陶瓷的肉身,不再透露出绝望的气息。
肉身得到灵魂的答允,于是安然。
陶瓷咬了咬牙,决定返回肉身去。当灵魂与肉体二合为一之时,夜空传来了一阵悲鸣。
空荡的、怪异的、不属人间所有的。
死神首曲1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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