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上个月已经没吃解药了,这几夜总要他灌了安神汤,她才有法子忍痛睡上几个时辰。
“我不在乎玉石俱焚。”低头望着面无血色的她,欧阳无忌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义父岂是不近人情之人,那就给半颗吧!”刘明蝠阴阴一笑。“待你和沉拓野打成平手后,我会再给你一颗半的解药。”
欧阳无忌手一举,头也未抬地接住了激射而来的半丸解药。
刘明蝠拿起笛哨一吹,秃鹰振翅而飞,而刘宛柔的身子则重重地震动了下。
欧阳无忌沉下脸,旋即将她抱至屋内,人榻而憩。
为她压住穴道止血、为她上药、为她燃起火炉、为她拭干额上的汗,但他却抚不开她眉间的痛与愁。
“柔儿……”他唤着她,却唤出自己的心酸。
他第一次觉得她这样活着--
好苦!
他不明白她发生了什么事,也快要失去问她的勇气。
解下她系在腰间那把染血的长剑,用布巾拭净后,收至柜中--若柔儿自昏迷中醒来,又有了自戕的念头,至少他不会立刻血溅当场。
痴傻地望着她许久,他垂下肩,粗重地喘息着。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确定她没事、确定她在身边,他才敢如此毫无防备地流露出疲惫的一面。
情大痴,害惨的全是自己啊。
强打起精神扶起她,让她面对着墙壁盘腿坐起。双臂才抓紧她的肩,尚未运气,她却已先呕出一口鲜血在墙壁上。
血染在墙上,像一朵缓缓绽开的妖花……
“忍着些。”明知她听不见,他仍然在她耳畔低语道。
一股真气从她的膻中穴催入,随着经脉的运行,贯通她的四肢百骸。
在一阵剧烈的哭喘声之后,她终于醒了过来。
刘宛柔木然地看着他,牙关仍咬得死紧。
“这是哪里?”她问。
“我房里。”
刘宛柔闻一言双眼大睁,拚了命地往他怀里缩。
“我作了一场恶梦,怎么样也醒不过来,我好累好累……”
“没事了,有我在。”他一如往常地拍抚着她的后背。
“我梦到我杀了人。”她神态慌张地左右张望着。“那杀人的景象真实得不像梦。”
欧阳无忌身子一震,他想他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她成了刘明蝠的傀儡杀手,一个受到幻术控制、意识不清的傀儡杀手。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吗?”刘宛柔扯住他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妳只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在我门边昏倒的。”
欧阳无己心抚着她的脸,强自镇定地挤出一抹笑。即使胸中的愤怒咆哮着要冲出喉头,他却怎么也不忍让她知道真相!
“喝水。”他在木碗里倒了水,递到她唇边。
她好不容易才吞下一小口,其它溢出唇的清水却已弄湿了衣襟。
“我喉咙好痛……疼得吞不下……”她重重咬住唇,为唇瓣添了一丝血色。
“先把这半颗解药吃了。”他说。
她瞪着那半颗解药,抗拒地别过头。
那是解药亦是毒药!难道她的活一定要用死来维系吗?
“不许任性。”欧阳无忌捏住她的颊,半强迫地把解药送到她唇边。“就算是为了我也不吃?”
刘宛柔睁大眼,水眸瞅望着他。
如果上天真要折磨她,为什么偏偏派他到她身边?或者,不能相守才是上天给她最大的折磨?
要她亲口说出自己的蛊毒无药可医,好难……好难啊……
刘宛柔张唇,默默忍受解药的恶臭味在嘴里散开。人死掉之后,是否就是这种味道?
“呕……”她捣住唇,感觉肚肠全要呕了出来。
“忍住。”
欧阳无己心立刻压住她后背的几处胃脾穴道,顺去她的不适。
她长喟了日气,身子一松懈,使软软地倒入他怀一里。而那一股恶臭仍在她的口里盘桓不散。
“喝水。”他扶起她的上半身。
如果她死后腐烂朽败,他会不会怕她?
“我要你喂我。”刘宛柔揪着他的衣襟,任性地要求道。
欧阳无忌一挑眉,仰头饮了一口水,覆住她的唇。
清水徐徐地哺入她唇间,她睁着眼审视他--除了皱眉之外,他没有任何表情。
忍住喉头的苦涩,她一口一口咽下带有他温度的水,此刻,她早已忘却解药的膻臭气味,只觉得鼻酸。
“下回我找些糖蜜掺在里头让妳一块吃。”
他以指拭干她唇上的湿润。
刘宛柔摇头,勾住他的脖子,柔顺地偎着他。
此时,她只觉就这样死去也没有什么不满足了。
“刘明蝠为什么肯给你半颗解药?”她问。
“妳做了什么,让刘明蝠只肯给我半颗解药?”
欧阳无忌脸色凝重,大掌包覆着她冻到让人手心发麻的指尖。
“我害死了周德。”她已经偎贴着他温暖的身躯如此近,怎么身子还是颤抖个不停呢?
“妳害死周德?”欧阳无忌猛然坐直身子。
“对,我……叫他逃!”
砰!
夜风吹开了一扇窗,她整个人惊跳起来。
屋外呼啸的风声钻人空荡的室内回响着,像游魂的索命声。
她咬住唇,又开始昏沉沉的脑子根本无法思考。
“妳在意他?”欧阳无忌胸口一窒,手背迸出青筋。
情无忌 第23章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格菲言情小说网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