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拦了一辆计程车,就到这家地下酒吧来。他似乎常来这里,我看见他跟酒保有说有笑。
他帮我叫了玛格丽特,自己则叫了伏特加。
我抗议,他笑了,吩咐酒保也给我一杯伏特加。
我也要醉。醉一次,把今晚的一切都忘掉,明天再做一个焕然一新的齐亚树。
我捧著酒,浅浅尝了一口。只一口,就辣得我蹙眉。
第一次喝烈酒的我开头呛了几次,他皱著眉看我,那双眼好似在陈述著一句话:啧,有够没用。
我不甘示弱,硬是灌下一大杯烈酒。这回呛得更厉害了,五脏六腑仿佛都燃烧起来。我的胃热烫得难受,但奇异的,随著时间过去,难受的感觉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飘然、仿佛在云端的奇妙感觉。
好舒服啊!原来酒精真的有浇愁的用处。
我放下身段,与他如此肆无忌惮的调笑,大概也是因为有酒精在体内挥发的关系吧。
尽管从一开始遇见他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但我已认清楚他这个人正是那种典型「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草包男,一身昂贵的西装所包裹住的,不过是一个恶质的灵魂。
但这个「恶灵」却让我没有任何负担——因为我们不认识,又有类似的境遇,我若情不自禁哭了,他不会笑我,我很放心;他若敢笑,我同样可以嘲笑回来,报一箭之仇。但没必要……已经受伤的人何必再去揭旧时的疮疤?嫌疤痕还不够多吗?
我大概真有些醉了,身体失却了平衡,一直摇晃。
一会儿倾向西,一会儿倾向东。
在我往後倾去的时候,一只手掌从背後托住我。
他的脸靠近过来,鼻息喷在我脸上,同样是浓浓的酒味。
「醉了?」
「大概吧……」我意识一阵清楚,一阵飘忽。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嗯,我想想……」我皱著眉,努力想著我住处的地址,但脑袋昏昏,实在想不起来,末了,我放弃。「忘记了。」我说。
我有点想睡,便合上了眼。
「喂喂,你还不能睡。」
他推我、摇我,但我没力气理他,此刻我只想睡。
恍惚里,好像听见他跟酒保交谈了几句,我不清楚他们在说什麽。一会儿,我腾空起来,感觉好棒,好像在云端上,但我又有些怕摔下去,所以我很自动的攀住离我最近的一根大柱子。
噢,这根柱子还挺暖和的,我心满意足的攀住它,在云端上飞。
不知过了多久,我陷进一朵好软好软的大云里,但柱子突然不见了,我有些惊慌,勉强睁开眼。
一条湿毛巾突然覆在我脸上,粗鲁的在我脸上乱抹一通,我顿时清醒了些。
我看见那个陌生的男人,但周遭的环境已经改变,不是在酒吧里。
「这是哪?」我还晓得要问。
「饭店。」他回答我。
他又拧了把毛巾,这次是抹他自己的脸。
抹完後,他丢开那条白色的毛巾,在我身边躺下来。
我这才发现我不是在云上,而是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走开,别靠我这麽近。」我排挤他。
他起先是不动如山,後来我开始推他的脸,他不耐烦地低吼一声:「烦死了,给我闭上眼睛,睡觉。」说完他又闭上眼,脸埋在一只枕头上。
我想他是累了,他的疲倦都写在眼下,我瞧见了。
我不好意思再吵他,可我又想:可以吗?这样子……跟一个陌生人共躺一张床,恐怕不太好吧?
我半睁著眼,看著天花板,想到过去的种种如今都要抽离出我的身体,渐渐遗忘,心里顿生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有点哀伤,又有点释然,但都很不踏实。
均匀的鼻息从身旁传来,我翻转过身,看见他的睡颜。
他紧闭著眼,那张老爱说一些不中听的话的薄唇微微张开,呼息中带有酒气。
像个大孩子一样。
原来外表再怎麽刚硬的男人也会有这样放松的时刻。
他的轮廓鲜明,五官出色。
我不禁好奇起他所经历的是怎样的情伤。
我伸手摸他的脸,他没有醒,我更肆无忌惮的用手去感觉他脸上的每一个线条,揣想男人的心灵世界。
我不懂男人。
就是不懂,所以家豪才会离开我吧,因为我不懂他。
此刻我有种同病相怜的心情。
突然觉得好寂寞,我叫醒他:「喂,你醒醒好吗?」
连续叫了几次,他才苏醒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眼,乍然在黑暗里见到我,他似乎忘了我这个陌生人是谁。
他叫我滚,说:「我今天没兴趣。」
没兴趣?真不晓得他把我当成了什麽。
我提醒他:「你带我来的,忘了吗?」
他仿佛有了点印象。说:「是吗?」
我肯定他的疑问,见他眼皮又合上,我连忙又推他,怕他睡了。我需要人陪伴。
他勉强又睁开眼,眼里透著不耐烦。
「喂,陪我。」我说。我讶异我怎会这麽说。大概是喝了酒的关系吧,我脑袋有些混乱。
「别烦!」他冷硬地拒绝,并且翻过身去睡。
我挨上他的背,摇晃他。「不要睡啦,陪我说说话。」
他卷起床上唯一一条棉被蒙住脸,不搭理我。
渴望著人体的温度,我不顾羞耻的贴住他的背。
「棉被分我。」
老地方见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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