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夫 第6章

  像是喊出了趣味,愈喊愈不堪入耳,他被闹得没法儿,总算回身。
  「怎么?」
  「没事啊,谁教你不理人,喊好玩的。」
  「我没不理你。」哪来的胆哪。
  抬头瞧了她一眼,默默起身进屋,再出来时,他已洗净染尘泥的双手,拎了袍子覆在她身上。
  才初春,入了夜仍有凉意,一个不小心也是会受寒的。
  停不下来的手,又将她挂在吊床上方的纤足拎下来,拉好下滑的裙摆,盖住露出一截的雪白腿肚。
  「没个闺女样,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念了她两句,又习惯地去检视吊床系绳老不牢靠。
  在这之前,便已测试过无数回,可因为是她要用的,他总放不下心,想再三确认。
  「你娶我不就得了?」
  他一怔,回身望去,见她把弄着半湿的发,不经心地随口漫应。「啧,这嘴脸愈来愈像我爹了……」
  只是……随口的一句话罢了。
  可笑的是,那一瞬他竟当了真,几乎要稳不住憾然震颤的心扉。
  他垂眸,极力隐抑狂跳的心律。
  怎会?怎能?怎该?怎……配?
  不自觉抚上那张难面见与世人的残容,一抹涩然笑意隐没唇角。
  不是早看清自身寒伧,满满一身缺陷,自己也不忍卒睹,怎还会有如此奢念?这事……压根儿连想都不该。
  第三章
  暗暗吸了吸气,让自己看来神态与往常无二,才回身接过她手里的棉布,静立在吊床边一绺绺拭干她的发。
  「药我熬好放在桌上了,晚点睡前记得喝完。」他如今也只剩这件事无法与她抢了,一帖药对多少水、几分火候,他拿捏不了,增一分少一分便无法发挥最大的药性。
  见他迟迟没有应声,她侧眸瞥他。「有话要说?」
  「药……能不喝吗?」
  「你几岁了,还怕苦呀?」她手腕一翻,不晓得打哪儿摸了颗仙楂果出来,不由分说往他嘴里塞去。「好乖好乖,娘疼你,赏你糖吃。」
  浥尘冷眼瞪去,恼她没个正经。「我不是在跟你说笑。」
  唇畔谑笑一收。「你听见了,是不?」
  这就是他今晚反常的原因?
  他绷着脸,语气生硬。「我不想……你为我去求人。」
  见她厚着脸皮,赖着要掌柜给她赊账,他看了很难受。
  「没事的,王掌柜是我爹的故友,看着我长大的,我常这样跟他闹,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
  「好不容易都到这份上了,你要我功亏一篑吗?那早先的银两才真叫白花了。」她很坚持,要将他养得健健壮壮、能跑能跳,才不枉她在他身上所耗费的苦心啊。
  他被堵得哑口无言,看清她的执着,心里也总算明白,唯有如她所言,让自己无病无痛,然后用一生岁月守在她身边,为她扛起一切,让她今日的付出有一丝丝价值。
  「好,全听你的。」
  「既是如此——」她出其不意,抬掌朝他襟口一揪,他没防备,整个人被她扯下,慌乱中,他急忙伸臂撑在两侧,才免于倾跌在娇躯上。
  他惊吓地瞪大眼,呆呆瞧她。
  她、她、她……这是做什么?
  穆朝雨差点笑出声。这人,真的很好逗。
  她得寸进尺地凑上前,他几乎可以感觉到鼻尖似有若无的碰触、摩挲,暖暖吐息轻洒颈肤,染了属于女子独特的娇媚气息。
  他屏息,丝毫无动弹。
  「我、不是、不是……」他说全听她的,不、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极力忍住,不去做揪住自个儿衣襟死保贞操的丢人举动。
  老爷不要!夫人会看到……
  穆朝雨差点就要替他说出那句戏台上最常用的词。
  她几乎要大笑,朝他颈际嗅了嗅,便松了手,从容退开,神情一派纯真。「你今天又没抹药。」
  他呆呆地愣上九重天。
  只是……在闻药味?!
  「不是说全听我的?」她睐他一眼,娇声软嗓提醒他才刚做下的承诺。
  「……」是他思想不纯正吗?还以为……
  纤掌又是一抬,有了前例,他防备地死死瞪住,可这回,她只是朝他耳际轻轻一弹。「还不快去!」
  混账丫头!她真的常做令人误会的举措!
  总有一日——他发誓,总有一天他会导正她所有不合时宜的举止,教会她什么叫男女有别、什么又叫行止有度的闺秀风范!
  实在很怕她又在膏药里头胡乱加啥牡丹、桂花的,弄得他一身女人香,他不得不遵照她的吩咐上药一回都不敢再落下。
  她若要整治他,他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硬痂脱落,再换上另一款新调配的淡疤药膏,身上少说也抹了三种不同的药膏,可最神奇的是,他哪种没抹,她立刻便能察觉。
  味儿不是没有,但是极淡,他自个儿都闻不太出来,她是狗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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