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妻(上) 第19章

  她当真,与他刀刃相向。
  「你以为我不敢?!」欺近他,那薄刃只消一使劲,便会划破体肤。
  「你敢,你当然敢。满心爱恋的男人被人所害,还无知地任仇敌狎玩失贞,有谁会比你更怨、更恨——」他止了声。
  一滴、两滴,深寂夜里,仿佛能听见划破颈肤的热稠,一滴又一滴,敲击地面,蜿蜒成扭曲红花。
  「你以为,现在还有谁会为你心疼不舍?唯一的那个,被你亲手给毁了!我还有何不敢?!」
  她有何不敢?
  以往姟了,是为慕容韬;如今人不在了,她便再无顾忌。
  他懂了,懂得痛彻心腑。
  原来没了慕容韬,他便什么也不是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缱绻恩爱、浓情深意,不是慕容韬,于她便一点意义也无。
  「我狠吗?」指腹滑过颈际血痕,他面无表情,冷凉道:「莫雁回,你比我更狠!」
  
  究竟是何时注意到她?甚至,连自己无所察觉时,已然藏在心间,许久、许久——
  初来慕容庄,她在他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举凡慕容韬的人、慕容韬的一切,他不屑一顾。
  一个月后,他的寝房备置妥当,一切与慕容韬所有分毫无差,那时他情绪极坏,慕容韬只当他又在耍孩子脾气,安抚安抚他,最后仍让他移往过去。
  是,他是打点得万分妥当,可他、他——
  没有人知道,他不是在闹别扭,而是害怕,偏偏倔性子说不出口,不愿向人示弱。
  可她发现了,日日夜里,前来为他掌灯。
  只有她,知晓他在黑夜中的恐惧与不安,从无一日,让他寝房失了光亮。
  自那之后,他终于能够安睡,不再蜷缩床角,彻夜无眠。
  姥姥过世那年,他才七岁,失去世上唯一疼他的人,他很痛,很难过,然而最痛最伤的,竟是连送她一程都办不到。
  慕容一家前来吊唁,怕慕容韬见着这张与他无异的脸容,便什么也瞒不住,怕引来不必要的是非,那些自私自利的人竟将他关入柴房藏着,任凭他如何哭喊,也不曾心软。
  他没亲人吗?那些个主谋共犯,全都是他的亲人,爹、娘、叔伯、婶姨、舅父舅母……那又如何?还是任他在黑暗中度过一日又一日,直至今日,每一夜他都还能听见柴房里耗子爬行、吱吱窜动的声音、以及咬上身体的疼痛……
  他害怕、恐惧的哭喊,淹没在长长、长长——深得没有心头的黑暗中,直到他们终于想起遗忘在柴房里的孩子,他已虚弱得只剩一口气。
  他是从那时开始,恨起慕容韬。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如此待他?慕容韬已经拥有一切,他只剩姥姥,只有姥姥待他好,为何连他仅有的都要夺去?
  如果不是慕容韬,他不会无人闻问,宛如弃儿般寄人篱下,受尽屈辱;如果不是慕容韬,他不会爹不疼、娘不爱,一个人孤孤单单;如果不是慕容韬,他不会连送他挚爱的姥姥最后一程的机会,都被剥夺……
  这世上,若是没有慕容韬,该有多好?
  从那之后,他便再也无法一个人待在黑暗中,总觉得黑暗里,那张牙舞爪的恶鬼就要将他吞噬,仿佛回到那一夜,随时会有耗子跳上他的身躯,咬出一个个血洞,哭哑了嗓都无人理睬——
  然而,她来了。
  那一夜的无助没能延续,她添足了能够燃上一夜的灯油,再进退合宜地欠了欠身离开,一句闲话也没多说。
  他相信,聪慧如她必然洞悉了些什么,却不曾碎嘴,不曾出言嘲弄,即使他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地挑惹她,也不见她利用这一点反击、伤害他。
  再如何被他逼到了极致,都还是记得夜夜前来为他添油掌灯。
  逗着、逗着,目光放在她身上愈久,越发移不开,成了瘾。
  也因为目光始终看着她,才会看见她的目光是看着另一人。
  无论他再如何望着她,她也不曾回眸瞧上一眼,正如她全心望着的那个男人,也不曾回头,看见她的浓情密意。
  他一腔恼意,只能激她、欺她,至少那样,她还会多少瞧他一眼,然而真正激出了情绪,在那双冷瞳里读出恨意,他反而更痛更慌,不知所措。
  那时,慕容韬无巧不巧,一语重重敲进他心头。
  她性凉,若他也是如此,只会将她激得更远,他必须让她感受到一丝暖意,她才会愿意接近。
  就像——她每夜掌灯,为他阴暗的天地带来一束暖亮。
  换了另一种身分与心情,与她逛街闲聊、执手笑语、水灯为她祈求好姻缘……原来,不必恶言相向也很好,原来,快乐如此简单。
  偏偏,她是慕容韬的。
  所有他想要的,全是慕容韬的。
  年幼时,盼着父母偶然想起他,给他一丝丝关爱,他就能满足;而今,是盼着莫雁回的笑、莫雁回的心。
  一回、又一回,只要顶着那个身分,她便愿意对他好,给他暖暖温情,可是一旦回到现实,傍身的永远只有驱之不去的冷意。
  即便是虚幻也好,他也想沉醉在那虚假的温存里,拥抱由她那偷来的情意,自欺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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