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车,他也跟着下来。
「我自己回家就行了。」她拒绝他送。
「思奕约我在你家吃晚饭。」他淡淡说。
啊!她居然表错情。她很懊恼。
两人一起上楼,一起进门,母亲和思奕都错愕。
「你们一起回来?」
「不——」思曼立刻摇头。
「是——」子樵却这?说。
两人对望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这是雷子樵第一次真正在笑,她记得很清楚。
「我在等出租车,遇到雷先生。」她解释。
「我在中环开会。」他也解释。
仿佛大家都怕有什?误会似的。
「思朗呢?」母亲问。
「约会大人物,坐专机去台北晚餐。」思曼说。
他们都不以为然的笑。
「我去换衣服。」思曼转身回房。她发觉子樵用很奇怪的眼光望住她。
那种眼光有疑问,有探索,又有点好奇。一边换衣服,她一边这?想。但是,她有什?特别?
换好衣服她没有立刻出去,思奕的朋友自有思奕招待,她宁愿看几版报纸,直到佣人请她出去。
回到客厅,她又立刻接触到子樵的视线。除了刚才那种疑问,探索,好奇之外,仿佛还有等待?
等待什??她出来?
不,当然不。他们根本不是朋友。
因为同住赛西湖,子樵又孤家寡人一个,大多数的时候,他去方家晚饭。周末周日他又回请方家人在外面吃一顿,可是参与的人口只限于思奕和方家父母。
思朗大概恋爱了,和她口里的「大人物」吧!难得有机会在家,根本碰不到子樵。思曼呢!晚饭她会回家吃,周末周日却拒绝同行,宁愿在家看书,听音乐或洗头。
她是发现了子樵对着她的眼光特殊,可是她不是大惊小怪的人,她不愿想到其它。
她很能享受在家里孤单的时光。
是周末,思曼去超级市场买东西回家,发现家人都走光了。黄昏时刻,大概又和子樵出去了。
这些日子的接触总有些了解,子樵是个没有架子,很淡泊的人。身为思奕上司,和思奕却象兄弟。思奕说过,他有很多新的意念提出来,客户采用了,他都寄在下属名下,自己决不居功。
这人倒和他冷漠的外表不同。
至于其它,她常常笑,面对面的常常吃晚饭,她竟也没认真的看过他的模样,大胡子后面的脸是圆是方也弄不清楚。
打开音乐,她轻松的靠在沙发上看一本书。
她不急着交男朋友,有缘分的自然会来,她不喜欢周围来来去去、川流不息的尽是些过客。
音乐悦耳,书本也精采,正自得其乐中,门铃响了。这个时候,会是谁?
门开处,她看见了子樵。
「你?」她很自然的反应。「你没和他们一起去?」
「和谁?我并没有和谁?」他皱皱眉,走进来。象回自己的家一样。
「思奕和爸爸妈妈都不在。」她提醒。
「是吗?」他想一想,还是坐下来。
她看他一眼,人人都不在,为什?还不走,她和他之间是没有什?可谈的。
思曼放的是「梁祝交响乐」,她欣赏日本的女提琴家那如忧怨又回肠荡气的演奏,但——但旁边有个雷子樵,她觉得全不对劲儿了,很别扭。
「你也听‘黄河’吗?」子樵忽然问。
「听,当然听。」她看他一眼。「任何音乐我都听。」
他站起来,自顾自的停了「梁祝」,把「黄河」放上去。
「‘梁祝’太哀怨了,听不下去。换一张。」
思曼万分惊异他说这样的话,他还懂哀怨呢!他看来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
然后,他就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沉入音乐中,非常的旁若无人。
思曼在这时不便离开,她决不会小家子气,但一边有他——这场面令她觉得滑稽,她只能仍坐在地毯的一角,眼睛对牢书本。
两人各自保持着自己的姿式,直到音乐结束。
「我来换!」他跳起来,原来他没睡着。
她看他一眼,他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是晚饭的时候了,她该怎?办?
「我——弄晚餐。」她放下书本。
「你吃什??」他慢声问。
「有牛肉汤,我想简单一点就吃牛肉场面。」
「我也一样。」他说得自然极了,就象吩咐妹妹一样。
她呆了一呆,也没出声就走进厨房。他的脾气就是这样吧!毫不拘束。
两人对坐着吃牛肉面,彼此间都没有说话。她想起不久以前他也来晚餐,曾用好奇、探索,甚至等待的眼光看她,现在呢?只是无底的深邃,谁也看不懂,探不到。
「身为一个女人做行政经理,你有什?感受?」他问得突然又特别。
「感受?没有。它只是份工作,男人女人一样做。」
「你不曾遇过困难?」他又问。
「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努力克服。」
「有没有流行的——性搔扰?」他一本正经的。
思曼不知好笑或是好气,怎样的问题?
「这儿不是外国,没有那?荒谬事!」她声音提高一点。「最主要的,现在的东方职业女性都很自觉,很理性的知道自己在做什?。」
「这种是存在的,并不分东方或西方,」他皱眉。「而且这是严肃的问题。」
野岸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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