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并不老。」他不想以「安悌」来拉近距离。
「你去告诉她,她一定高兴。」
「外貌真是那么重要?」
「你不明白,妈咪年轻时身体不好,生哥哥时几乎送掉性命,幸好——要不然现在就没有我。」
「吉人天相。顾太那么好人。」
「为甚么你冬姨不肯来我们家?」突然间,她就提起来。
「她做惯了中等小家庭,或者不习惯你们这样的豪门。」
「我们家最随和不过了。妈妈人又温柔,你看卢太多喜欢我们,把我们家当她自己的。妈咪最没有阶级观念。」
「你们家是否有位弟妇?」
「弟妇?」家仪疑惑,「啊!江心月,你是不是说江心月?I
他不置可否的笑。
「妈咪不许我批评她,但是——她是电影电视里那种又势利、又巴喳,见高拜,见低踩,还贪财好色的女人。」
「好色?」
「喜欢小白脸。」她扮个鬼脸,「叔叔死后她不三不四,本来住在我们家,爸爸不喜欢,买了房子让她搬出去住。」
传宗觉得意外,怎会有这样的人?
「为甚么问?你怎么知道她?」
「听人说起过。」
「谁?谁会说起她?她不算我们家的人,现在她有个同居男人,比她小很多的。」
「不记得了。」他立刻转变话题,「甚么时候回美国上学?」
「九月初。我们九月八号才开学。」她很快就说,「圣诞节我会回来。」
「不喜欢白色圣诞?」
「唉。领教过雪的人,没有人会喜欢白色圣诞。交通停顿啦,脏啦,不能外出购物啦,冷得令人受不了。与我们没见过雪时幻想的宁静、美丽,完全是两回事。」
「被你一讲,白色圣诞立刻就失去颜色。」
「如果你来波士顿,我可以留在那儿陪你玩,以报答你教我数学。」
「有机会让我去探一探这个著名大学城,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不要期望太高,」她立刻叫,「哈佛广场和MIT的剑桥区都很多人,又杂、又多醉鬼流浪汉。剑桥区有一条街,入黑以后,连男生都不敢走,真的。」
「这么可怕,出过事吗?」
「当然有。两名MIT男生慢跑时被杀,又一阵子——就是一阵子而已,下午一个女生取车时被人拖去小巷侮辱。你知道那边都是黑人,我从不敢去。」
传宗没有再接下去,小女孩不知道又要扯到多远去。
「如果没有问题,我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他总是温文有礼。
「好,不过——」她小脸儿上全是可爱又俏皮的笑意,「可不可以带我去吃大排档?」
「很有兴趣?」
「从来没有人带我去过,」她眼睛发亮,很有兴趣,「我知道味道比大餐厅还好,而且可以探险。」
「别被夸张的电影电视骗倒了,大排档上并没有那么多见义勇为的英雄,也不是每次都有打架的热闹场面看。」
「但是那儿龙蛇混杂。」
「如果你换个地方,或者我会带你去。」他不想负那么大的责任。
「你不敢去?」她天真。
「我自己一个人常去,可是你,」他摇头,「顾生顾太会不高兴。」
「没有一点冒险的精神。」她颇不满意,「你甚么都好,就是太温驯了。」
「个性天生。」他全不介意,「我在事业上够进取就行了。」
「你会吗?你会跟别人争吗?」
「我只要我应得的。」
「太守本分,太守本分。在美国啊,如果不积极进取,不具侵略性,不争,你会永远争不到,即使是你应得的。」
「会下会造成不公平?」
「绝对会。真材实料的永远斗不过能言善辩、吹牛拍马的——嘻,也许不是吹牛拍马,但说起来真是滔滔不绝,做起来却下行的那种,我看过。」
「你只不过是学生,有甚么机会看到?」
「我认识很多哈佛工商研究院的男生,那些比HBS仔个个说得天花乱坠,我旁听过他们的课,个个辩才一流,没道理也说得通。听真了,内容很空洞,但能说啊!他们毕业后找工作容易,但哥哥说,他们做事能力差,又甚么经验都没有。一
「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所以哥哥宁愿请香港务大学的学生工作,他说踏实些。」
传宗微笑不语。
「你提议有甚么好去处。」她仰望着他。
她仿佛不只喜欢他,还崇拜他。
「我是个不懂玩乐的人,甚么地方都不知道。我的世界只有家、工作和教会。」
「你信教的,是基督徒?」她大喜,一厢情愿的,「礼拜天一起做礼拜。」
「好。」他随口回答。
「我们去酒廊——不,你一定不喜欢,难道又看电影?」
「看电影,好。」这最省时、省力又最正经的娱乐。
电影并不精采。事实上,近年港产片是千篇一律的,哪出戏卖座就跟风。
离开戏院,她恍似意犹未尽。
「肚子饿。」她扮了个可爱的鬼脸。
很自然的,他像个大哥哥,尤其家仪这么可爱单纯。
「带你去跑马地吃粥。」
「不喜欢。一吃就饱,去一次洗手间又开始肚饿,不喜欢。」
「那么台湾式的清粥,有各式各样的小菜,很特别的风味。」
流星的眼泪在飞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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