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没经过大风大浪,但也见过世面。应付官僚嘴脸或面对敌人,他都能平心气和,可为什么对一个只及他肩高的女孩子会束手无策呢?
他很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陌生情绪,为了做围堵防御,他打破了一个月前下的决定,又再来找宁欣。
这一次,他发誓要表现出理性及沉着的最佳君子风度,如果宁欣能同意他们“关系”的正常化,那他就可以恢复从前“单纯”的生活了。
为了这件事,他还谨慎地挑了两本书当友谊的赠礼,一是新青年杂志,一是叔本华的妇女论,都是目前很流行的学生读物,应该能让她感动吧?
依照赵秀仪的指示,他在校园外的胡同等了一会,果真看见宁欣一人静静走着的身影。
他快速走向前,展开一抹微笑说:
“很冒昧,我又来了。这些天我们彻底检讨了一下,以金钱来答谢你刻稿的辛苦的确是很莽撞的作法,也难怪你会生气。结果我们绞尽脑汁,才想起送书的好办法,这代表的是大家的一片心意,希望你能接受。”
璇芝最先像是见到鬼一般,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看看他,再看看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
“我说过我不想和你有瓜葛,即使是书,我也不会要的,你快走吧!”
“你似乎对我有某种相当深的成见。”牧雍很坦率地说:?
“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
“我们不可能当朋友的。”她马上回答他。
“为什么?”他直瞪着她问。
“因为……因为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因为我们男女有别,因为……你有太多奇怪的想法和作法会害了我……暧!我根本没有必要解释,你走吧!”
璇芝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慌乱地要离开这令她措手不及的场面。
她走了两步,他从后面叫住她说:
“宁欣,我们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听他唤她的别名,她的头摇得更厉害。
“你真是个令人无法了解的女孩子。”他叹口气说。
这句话让璇芝逃离得更快。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罢手呢?结如意缘难,解如意缘也难,或许最危险处不是安全处,而是禁忌之地,看来北方她是不宜再久留了。
牧雍将那两本书原封不动地带回四合院,他沮丧极了,她简直视他为毒蛇猛兽,还说他会害了她……这又是哪一门怪诞的想法呢?
大学四年,他认识了不少女子,有保守的、新潮的,有爽朗的、温柔的,但都没有一个像宁欣这样难以捉摸,又困惑人心的。
唉!不要再管她了!她原是不相干的人,既不相干,就不应该放在心上,更不要去烦恼她的不悦、敌意,或者是攻击。
大丈夫何必与小女子计较呢?
牧雍定下目标,这两天将论文大纲及进度摘要写完缴上,再快速打包回千河镇过年,一方面可以暂离北京,一方面可以把宁欣的种种忘掉。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副清醒的头脑。
过完年再回北京时,相信他又会是铁铮铮的一条好汉了。
第五章
牧雍看到家门前那两头石狮子时,天色已转暗,还飘着阵阵小雪,不过,江南的冬天又不似北方的酷寒。
他请门房招呼轿夫,自己便提着行李往大厅走去。绕过前院的山石屏风,跨上扶廊,一面安置在壁上的镜子照出他的脸孔。
看自己一副疲惫憔悴、气色不太好的模样,都只能怪自己,原以为离开北京,就能忘记对宁欣的挫折;但没想到由万通到河问的路,处处勾起去年五月的那一段回忆,那张始终冷峻的俏脸就愈发地驱逐不去了。
再这样下去,他南北往返非要绕道而行不可了。
大厅正有人在清梁柱、擦匾额,婆子恭恭敬敬地对他说:“老爷在书房呢!”
牧雍绕过几间耳房,穿过一座植满盆栽的小天井,与正端着一盆铜炉火的工人擦身而过,才见到在书斋忙的父亲。
“你回来了呀!我以为你会再晚些。”徐仲甫看到儿子,高兴地说。
“论文进度比预期的要快一些,所以就早点动身回家了。”牧雍禀告着。
“很好!上个月初在上海碰到你们王教授,他说你的表现出色极了,还当着众人面直夸赞你。”徐仲甫笑着说,“我倒没说什么,只要你好好念书,别再和那些督军总理冲上,我就很满意了。”“爸,不是我们要冲,而是他们先同全国老百姓冲上的。”牧雍反驳道。
“好了!你就不能让我多开心个几分钟吗?”
徐仲甫正色道:“我不想和你谈政治,只想知道你出国深造的计画。我前阵子拜会过一位留日的老朋友,他说日本很不错,如果你过去读书,他会大力帮忙。”
“爹,我学的是最新的物理科学,日本这方面尚未上轨道,所以我仍然打算去欧洲或美国。”牧雍说。
“欧美是先进,但这一去可是千山万水,我舍得,你奶奶和母亲可舍不得呢!”
徐仲甫顿一下又说:
“我从不强迫你要继承我的事业,但徐家的一切终会传到你和你两个弟弟的手上,而你身为牧字辈之长,总要多担待一些。”
“我明白。”
牧雍说:
“去欧美留学,最多不过是三、四年的光景,我很快就回来的。”
“但总不像去北京或日本。”
徐仲甫说: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现在家里烦恼的不是你的学业,而是你的终身大事,老奶奶可天天叨念着。”
如意合欢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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