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旌旗(下) 第7章

  「什么东西没用?」莫汉卿问着。
  「这么轰下去只是浪费炮弹,他们不会出城的,最多只是封锁了大员港及尧港的交易船出没,」唐月笙深吸口气道:「普特曼斯心机甚深,他是守方,久了对他有利,加上岸边尽是找上着守着,他根本不需多费兵力,刘香若依然意气用事,只求一时爽快而不尽早收手,一旦弹尽援绝,到时又是一番苦熬,赢家变输家。」
  莫汉卿自认拳脚功夫行,要他单鎗匹马的闯进敌船毫不畏惧,然而这领队攻防战却不拿手,因此一向听从刘香指令行事,如今听唐月笙侃侃而谈,字字入理,忍不住心生佩服,忙问着:「那是说……叫义父停止炮击比较好吗?」
  「如果他还想这么浪费兵粮下去,我倒无所谓,就怕到时我大哥……我是说郑一官,他调转矛头,以官方身分和普特曼斯合作,一个从海面,一个从陆地,共同出兵围剿,我看,你义父这五十艘船就等着沉没吧!」
  「这、你、你之前不是才说郑一官和红毛番人有恩怨吗?」
  唐月笙登时用不可置信的神色瞧了莫汉卿一眼。
  「怎么?」莫汉卿不明白他这表情的意思,却明显感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愚不可及的事,旋即有些面臊。
  唐月笙无奈一笑:「汉卿,咱们身为海贼,所谓为何?」
  「呃?不就是讨生活,做买卖!」
  「是啊,正是讨生活,做买卖,所以,为了达成交易,也就没有永远的敌人!你明白吗?」见莫汉卿一脸茫然,唐月笙不得不续道:「在海上,只要能获得最大利益,什么事都会发生,更何况你别忘了,几个月前,我们才听说你义父和红毛番人是夥伴,可等我们一到沿海,他突地转了矛头攻打热兰遮城……那么,郑一官和红毛番人合作,又有什么不可能呢?反正灭了刘香,两方得利,不是吗?」
  莫汉卿顿时恍然大悟,忙道:「那我去向义父建言,请他停止围剿!」
  唐月笙面无表情道:「他会听你的吗?」
  「会吧……」
  唐月笙目不视他,淡淡笑了起来,但这笑却摆明了不相信。
  莫汉卿虽非军师之材,心思倒灵敏,当场看穿唐月笙的不以为然:心头暗忖:「再怎么样自己也是刘香义子,这点意见他应该还听得入耳吧?」便道:「我这就去和义父说!」
  可惜事实正如唐月笙所料,刘香根本听不入耳,满心只想着要打垮红毛番人,出口恶气:而对方自认无力驱逐他们,便死不出战,只是偶尔派几艘战船探视情况,才与其零星会战。
  待眼见船上存粮几要告罄,刘香终於警醒,愤而驶船离去,却已是大半个月后的事了。
  整整几个月,唐月笙都随着莫汉卿待在刘香船队,只是他尽可能的足不出舱,可是有了之前的经验,莫汉卿对於他的军事捷才更加入心,许多议会时候都带着他一起参与,然而唐月笙却韬光隐迹,再不对他们提点。
  莫汉卿虽然期盼能借重他的长才,让刘香船队度过难关或更加壮大,但是却又明白,对唐月笙来说,当初会背叛郑一官实属迫不得已,甚至可以说,他心里对郑一宫或许是歉疚大於怨怼,现今,要他与几成世仇的刘香共处,本就难为,何况,很多时候,攻防议会几乎都冲着郑一宫,要他出口实在强人所难,因此也不再勉强他出席。
  而这一日,刘香特别命人交代他去一个地方接收货源,在唐月笙婉拒一起前往后,只得独自而去。
  却不知,当他踏上陆地,见几个熟识的弟兄拖拉着猪只牛羊走来,心头旋即浮现一阵阴霾。
  这个画面他太熟悉了!原本以为刘香口里的取货是和供货栈交易,没想到原来是在洗劫村庄。
  要知,现今朝廷依然实施海禁,住在海口的百姓一不得下海,二又无农地耕作,生活已比一般人更贫苦,而今他的义父却将劫掠目标放在这样的地方,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汉卿,快,山坡那里还有好几户,看起来挺好过……」刘香得意左右手之一的黄津,一手抓着四五只鸡,一手遥指远方,兴奋的朝他说着。
  莫汉卿目不视他,缓缓步入村庄,然而,只走到村口,脑袋完全处於怔忡状态,完全无法反应。
  不知是否这村庄本就穷困,还是遭到过於无情的摧毁,触目所见,尽是一片狼藉;屋瓦残破便罢,沿途望去全是屍骸,几十个弟兄其中穿梭,几乎是一手取物一手杀人……
  突地,耳边响起很久之前,唐月笙对自己说的话——自福州一役惨败,刘香为求重振,是走到哪里,抢到哪里,曾经还夜犯潮州惠来县城,掳人登舟,发票取赎,真是什么卑劣的手段都有……
  「以你这热肠子,怎么会想当海贼呢?」曾经,唐月笙这么问他。
  是啊,为什么呢?
  记得很久以前,几乎只在海上与夷人、倭寇、商船交易买卖,除非对方毁约先行动手,我方难免自卫抗御,这时生死存亡各凭本事,当然也就没有什么道德压力,所以,曾有一段时间,莫汉卿只认为自己是游走律法边缘的海商而非海贼。
  谁又想得到,福州外海一役后,短短两年光阴,时局遽变,人事全非。
  一进船舱,原本坐在床上,透过小窗望着外头的唐月笙便转脸看他。
  「成果如何?」唐月笙淡淡问着,嘴角那几乎分辨不出的冷笑,看在莫汉卿眼底更是讽刺。
  直过好半天,莫汉卿才茫然若失的坐到床缘,喃喃道:「你早知道他们是要劫村?」唐月笙深吸口气,道:「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从福州一役后,刘香的行事作风就变了,他和供货栈交易,多半毁约越货,就我所知,后来除了红毛番人,已没人愿意和他来往,现今他连他们都得罪了,要想存活下去,劫村是预料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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