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自己呢?
一天睡不到六小时,庸庸碌碌了半生,到底忙些什么?全是为着别人,至今,大伙儿幸福快乐,他却什么都没有,连生了病,身边都没个人照顾他。
一个人,独自发着高烧,到天亮。
杨季燕退到医院长廊边,捂着嘴无声哭泣。
他这一病,就整整昏睡了三日。
昏昏沉沈中,有时会无意识地流泪。
大伙儿轮流来照顾他,见他这样,私底下互问:“他有什么烦恼吗?”
他上回大病一场住进医院,已经是十岁父母双亡那年的事了,之后,便没人再见他哭过,他强得彷佛能一肩担尽古今愁。
没人有答案。他知道所有人的烦恼,却没有人知道他的。
第四日,他恍恍惚惚,半回复意识时,病床边的人是杨叔赵。
“你、怎么……”喉间哑得像灌上十斤沙,痛得发不出声音。
“你生病了。”
是吗?原来这种全身力气抽空的感觉,是生病。
他闭了闭眼,意识有些游离。“我……”
“你看起来还是很累。再休息一会儿,等你醒来我们再谈,我时间很多,可以慢慢等你,不急。”十多年的劳累,不是三天就补得回来的。
于是,他不再抗争,任自己松懈,再度跌入无意识的深眠中。
再一次醒来时,看见的人是谭嘉珉。
“找你家小心肝?他刚回去休息,走前有交代,你醒来打电话给他。”
“……”你打吧。
过后不久,杨叔赵赶来,而妻子问过医生后,先回家准备些流质的食物,好让数日来只打营养针的病人补充体力。
“我好像睡了很久?”身体还是不太使得上力,但脑子清醒许多了。
“还好,不算久。”杨叔赵淡淡地回他。“在你休息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有两件事,我们来谈一下。”
“什么?”
“我决定回公司上班,你给我任何职务都可以,只要你认为,那是我能给你最大帮助的位置,我都接受。”
杨仲齐愕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些年,他和叔魏劝得口都干了,连嘉珉也劝过他无数回,都没见他动摇过,执意不去碰触杨家的事业体,怎么睡一觉醒来,世界全变了?
“你……吃错药吗?”
杨叔赵白他一眼。“我脑袋很清楚,至少比你清楚。”顿了顿,又续道:“我只是不小心想起,自己遗忘了一句很重要、很重要的承诺——”
“什么?”
“我挺你。无论如何,我会在你身边,替你担那另外一半。”但是他没有做到,就为了那微不足道的血亲身分,故作清高地避嫌,却让他的兄弟,一个人单打独斗,独自扛起一切。
“对不起,仲齐,我食言了,这些年你一个人,一定很孤单。”
杨仲齐默然。
很想像过去那样,故作清淡,说声“没什么,我还可以”,但……
“我好累……”他嗓音微哑,低低地,流泄一丝不曾在人前表露的脆弱。
真的,好累,身心俱疲。
杨叔赵点头。“没关系,我帮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挺你。”一字字,清楚又坚定地,重复八岁那年,给过他的承诺——这一次,绝不食言。
他笑了,领情地颔首。“谢了,兄弟。”
“小事。你要我做什么?”
“财务部以前有三叔在,我一直很放心,之前清理门户扫掉柯家的人,财务部就一直群龙无首,阿魏火候还不够,一家公司的命脉我也无法轻易交到外人手上,想来想去——”
话都说到这分上了,杨叔赵也不必装傻。“好,我接。”
他点头,闭眼调息了会儿。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有点喘。
“还有件事——”
“嗯?”他撑开眼皮,望去。
“你跟她……”杨叔赵迟疑了一阵,才出口便见他神色微变。“可以谈吗?”
对方僵默了会儿,启唇。“我们,结束了。”
怎么会?!杨叔赵微讶。
这一算,纠纠缠缠也十三余年了,没有足够深刻的感情,又怎么能缠得这么深?真要分得掉,早分了。
“是——龚云颦对不对?”
他愕然,瞪着对方。
“不用那种表情,我也是前几天才发现。那时就觉得你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样。”他掩饰得其实很好,但是阿魏他们在谈她的时候,他嘴角一点笑意都没有,从那之后,便觉得他就算是跟着兄弟们的任何话题互动,气氛再怎么轻松,嘴角的笑就是没有到达眼底。
他整晚都在留意。
仲齐那晚的心情,非常差。
“你们不公开,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
“最初三年是我,后来是她。”算了算,用十年连本带利还给她,也够了。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跟她分手?”
爱情,独角戏(下)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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