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小婢等着。
「算了,改日再去吧。」
「这样呀!」小婢伶俐的合上门,上了门栓,道:「那么,我去替客人泡壶茶。」
「不必了。别去打扰他们。」薛素云摇头制止。
塞北的风沙,正一点一点的吹向长城内,长安城的天空似乎蒙着一片黄澄的烟愁。薛家后园虽一片翠绿,却也染了些许那股幽幽。
光藏走进园里,一眼便瞧见芍药丛旁的二乔。她倚着叶荫而坐,低垂着眉,似乎睡着了。没有哪家闺秀千金会有这种不端庄的随意自在的。光藏的心不由得软柔起来,想起那个疑问不休的小女儿。
「二乔。」他放轻脚步走过去。
「光藏……」二乔抬起眼,见到他,那惊与不敢相信,全写在盈光的眼眸中。
站定了,他低望着她,千言万语,却没有一句说得出口。说什么才适当?才能越过多少年的离散,回到当初陇丘上榆树下那少年僧与小女儿的天真清谈?
「怎么来了?」还是她先笑起来。不问他怎么知晓她在这里。
他在她跟前坐下。如此又相对了。
「二乔,」深望着她的眼。「妳过得可好?为何要对我那么说?」
「欸……嗯……」原来,他知道了。「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不知该怎么说。」
「就如同从前一般,只要妳愿意,我都会好好听妳说的。」
「谢谢你,光藏。」但她却不再是小女儿了。
「二乔……」但盼他能为她做些什么──「失礼了。」他探出手,把住她腕侧的脉搏。
「光藏……」她不知所以,诧异地睁大眼。
「妳的癸水顺吗?二乔。」他忽然问道。
怎……她呆一下。
「别误会。」他解释道:「方才我把测妳的脉象,妳的血气不顺,体质虚寒,以致癸水来期或许变得紊乱,不利受孕。我想,好好调理体质的话,也许便能顺利受孕。这样一来,或许还来得及,还可挽回──」
原来!她笑一下,笑得凉。他真的全都知道了。
「不必了。」无所谓了。「你不必替我费心了,光藏。」
她摇头又摇头,神色淡然,未免太平常。他看着不说话,为她感到心疼,好怜惜。多想念从前那个一副郑重大人样儿的小女儿,也为如今眼前的这个人儿心痛。
「这都怪不得旁人的,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不争气,没能替──」蓦然住口,淡凉地又笑一下。
多少年前,她万分气他说这种混帐话,而今,她却……她却……
「不!」他禁不住。「是他们不懂!设若是我,就算妳不能生育,我也──我也──」
我也如何?她怔望住他,明亮的大眼蒙起了雾。
「我是决许不会舍弃──」
啊!他究竟在说什么?
他是出家人,理当六根清净、无欲无念的,怎么……怎么……
街鼓声乍然响动,咚咚咚咚,急急催促尚在坊里街衢流连的人尽速归返。金吾传呼,各街坊很快就禁止往来。
「多谢你,光藏。」她闭目一笑。有他这些话就够了。「鼓声又发,坊门不一会便会关闭,禁止夜行,你赶快回去吧。」
「我……」光藏踌躇不去。放不下她。
「快走吧!」她轻轻将他一推。
送他到门口。他走了,忽然又回头,郑重道:「妳等我,二乔,我一定会再来──」
她朝他挥了挥手。她和他,而今隔了一座奈河桥。无奈且无奈。
「光藏走了?」薛素云出来,楞一下,叫道:「妳真傻!二乔。怎么不留住他?」气急败坏要追出去。
「素云姐……」二乔阻止她,拴上门。「谢谢妳。不过,这样就够了。」
「妳在胡说什么!光藏他都来到这里,只要妳留他,他一定──」
「牵扯上我这种被休弃的女人,对他并不好,若因此带来訾议,便对他不住了。」
「妳别瞎说!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妳明知道光藏他其实对妳──」
「不是委屈。」二乔打断她。「他好不容易修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不想他因为我──」她摇摇头。「素云姐,我跟妳说,这么些年了,我也曾想过,当初若是能不顾一切就好。但啊,都太迟了。我跟他,是有情无缘,这生世,就只能这样了。」
有情无缘?薛素云听怔。叹起来。
唉!都太傻。
☆ ☆ ☆
街鼓声止息了,觉行总算才瞧见光藏行色匆匆的返回寺内。他自恃身分,不便当众发脾气,神色却相当不悦。
「光藏,你随我来!」语气亦不和善。
「是的,师兄。」光藏必恭必敬,随着觉行到厢院。他也正好有事要找觉行。
寺僧都在前殿准备作晚课,厢院里空无一人。觉行还是稍稍压低嗓子,问道:
「你去哪里了?光藏。」前某日,光藏彻夜未归,也没将行踪交代清楚,他还担心引人非议,不料今日光藏又触犯寺规。「你应当跟玄远一同回寺的,怎么耽搁到现在?」
情是何物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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