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留在音乐学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我一直随曼因坦教授学习,没有人会主动而且太乐意接受别家的门徒;更何况,教授又将我介绍给舒马兹杨。
所以,姑且不论乐坛或舆论对舒马兹杨的评论如何,他是我剩下的希望。
也不是没退路,我可以重新再来。但路途太漫长了,而且,我也没有那种本钱和时间挥霍浪掷。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舒马兹杨看着信,皱着眉。
“刘理儿。”我恭敬回答,一刻都不敢耽误。
舒马兹杨没有浪费力气跟我客套。冷淡、不亲切,这些都符合我对他的印象。
但说他傲慢……嗯,他的架子是大一点,却倒没有我想像中翻着白眼看人、鼻子朝天的模样。
我不知道曼因坦教授在信里是怎么写的,舒马兹杨的眉头还是皱着,好像曼因坦教授给他带来了什么大麻烦。
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敢有太多太大的脾性,站在那,等着徒刑宣判似。
“唔……”舒马兹杨终于开口,将目光由信件调回到我脸上。“既然是曼因坦教授介绍过来的人,我不会拒绝。不过,我事情实在忙。这样吧,这里有许多优秀的老师,我将你介绍给他们。”
“可是,曼因坦教授介绍舒马兹杨先生你……”我有点矛盾。他没拒绝我,言下之意答应让我进舒马兹音乐学院,可他也不收我。
他不收我,我其实也不觉得失望。可他要将我随便丢给其他人,我可也不愿意。
我有我自己的盘算。舒马兹杨不收我那也是好的,我可以回维也纳求曼因坦教授转介我到莱比锡或科隆,或者,就继续留在维也纳音乐学院那更好了。
但想,柏林有杜介廷,我又舍不得。
“你真的想跟着我学习吗?”舒马兹杨忽然抬头,冷不防追问。眸色里一抹似笑非笑的讥嘲。
我楞一下,有点慌了手脚,一丝的狼狈。硬着头皮说:“当然。所以我特地从维也纳跑来柏林……”
“是吗?”
舒马兹杨的表情告诉我,他一点都不相信我的鬼话。
在等待的这段期间,我稍稍打听过了。舒马兹杨不是不收学生的,不过,他收的都是特别的学生。
说“特别”,是说他收的都是些有家底有族望那种特别背景的学生,才不才华的,那倒还在其次。事实上,他门下的多是些技艺平凡、不特别突出的学生。那种,在自家家族聚会上足以露露脸、扬扬眉,但在真正面对大庭广众的舞台上还有待商榷的类型。
舒马兹杨音乐学院优秀的学生多得是,但几乎都不在舒马兹杨的门下。然而,凭着他过去的名气及声势,许多世家子弟还是争相地挤到舒马兹杨的门下。
对他的“沦落”,我觉得有些悲哀。但那又不干我的事,我也没必要太自作多情。
“舒马兹杨先生,我是很诚意——”
“你明天再过来一趟。”他打断我,站了起来。我又闻到了那暗袭的古龙水香味。“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要忙。”
就是这样了。他的表情这么说。
我应该识趣的。
所以我没再说话,没再做任何徒然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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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没有我拒绝的余地。但舒马兹杨也没有把我乱塞给别人,卡尔奥尔夫是舒马兹杨音乐学院名声最响的教席。
但一听我的演奏,奥尔夫先生便面有难色。
“你学琴学多久了?”他绷着脸,没笑容的。
“十多年了。”我回答。
他点个头,低头看着我的简历资料。
大概,是在斟酌怎么拒绝我吧。
终于,奥尔夫抬头。“呃,刘小姐,我的事情较忙,恐怕腾不出太多时间指点你。我会跟舒马兹杨先生商量,推荐较适合的老师给你。”
“奥尔夫先生,我哪里不行吗?”我的心都沉了。这个奥尔夫是嫌我不够格入他的门下。
“不。你别误会——”
“奥尔夫先生!”我没那么迟钝,人家欣不欣赏我,我还看得出来。
卡尔奥尔夫轻轻拧眉,仍不愿回答我。只是说:“这个问题,我会请舒马兹杨先生直接和你谈。刘小姐到底曾受业于曼因坦教授门下,我怕我能力不足。”
说得那么谦虚,不过是拒绝我的推托之辞。
这我当然是明白的。
心里头有点泄气。奥尔夫嫌我不够格大概有他的道理。真有天份才华的人,一早就崭露头角了;再不济,也有个奖项头衔证明什么。别说我什么都没有,都二十一岁了,还没能冒出头,这辈子大概没指望了,只会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学生。
我一直觉得曼因坦教授会收我是运气。看来,唉,好像真的全是运气。
学了十多年的琴,难道全是白学的?!
我心里头这样七转八折,也没在意那个奥尔夫是什么时候出去的。等一颗心转回来,却见舒马兹杨坐在我面前,正望着我。不怎么开心的神态。
“舒马兹杨先生。”我想笑,但笑不出来。
在亚洲的星空下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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