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身子比较不抖,她颤巍巍的扶着门板站起来,让自己可以感觉到宫灯散发的温暖,尽管一灯荧然,对了,床上还有一个他呢,这些事实让钵兰渐渐恢复理智。
滕不妄可以感觉,那个闯进他房间的人把灯移到角落处,声响逐渐悄去,直到他有些不耐烦,声音终至消失,一方宁静恢复了。
例落的下床,他一眼就看见缩在角落的钵兰。
她竟然抱着脏兮兮的被子睡觉,脸上也满是污泥,这个笨蛋不会跑过大半个滕宅,就为了到他这里吧?
他想起她是大路痴一个,就算天天要走的路也记不住,想来是很拚命才找到正确方向。
不靠手杖,他来到她跟前。
她就靠着灯睡,绣鞋跟白袜变了色,衣裳裙子也都是黄色的水跟泥。
「起来。」
「不要关我……不要……黑黑的……不要、不要,我没做错什么,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她呓语着,散乱的发半遮住她雪白的脸,显得脆弱,白天的冷淡因为睡眠消去,无表情的脸柔和了不少。
「起来!」他不想让她睡地板,也不可能让在泥巴打过滚的人弄脏他的眼睛。
隐忍着连天的哈欠,钵兰打开一条眼缝,口齿不清。「五爷。」
「你还知道我。」
「你来要回你的灯吗?」揉揉眼睛,奇怪,身子很冷,她记得进来之前门窗都是紧闭着的。
他要那盏灯做什么,脑袋不清楚的丫鬟!
「不是吗?那就好。」钵兰安了心,一个哈啾,两个哈啾,冷的知觉钻进骨子里,让她接连的打起喷嚏来,她下意识把湿透的薄被更往身上拉。
「你作恶梦!」她老远跑来这里打地铺睡觉,就为了恶梦吗?
「我习惯了……有灯亮亮的……就不怕了。」半梦半醒的她说得不清不楚。
「滕府没有苛刻佣人的习惯,你的房间应该有蜡烛不是?」虽然说就寝时间点灯是一种浪费,宅子的安全也在考虑的范围内,不过他记得接手这宅子后,有过一连串的改革措施,晚间一房一盏宫灯是被允许的。
「不能……有火。」她冷得牙齿打颤,又要分心回答滕不妄的问话,头不听话的疼了起来。
火字烧灼般的烫了她,她用力拍了拍脸颊,终于看清楚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叫的噪音来源是谁。「五爷,对不起,把你吵起来。」
有火是什么意思?看着她已经清醒过来,滕不妄知道他失去问话的最佳时机。
「既然你醒了,去把全身的脏换下来,别碍我的眼。」
「我……没带换洗的衣裳过来。」她不能先睡吗?他的意思像只要她干净了,就可以留下来过夜,不用回去担惊受怕。
「里头左边最下层的衣柜有我十几岁穿的旧衣服,你先拿去穿,但是,明天一早你就要给我脱下来,不许穿出去招摇!」真是麻烦。
「我可以把灯带走吗?」她怕黑,那他呢?
「我又不是胆小鬼,快去!」鼻子都擤红了还罗唆个没完,哼!
「谢谢你。」露出腼腆又害羞的微笑,提着灯,她的脸展现空前的美丽。
美丽?该死!他居然觉得她美丽?!看起来要发病的人是他才对。
膝不妄重重的把身体丢回床上,心头闷了。
第四章
夜很黑,黑得看不到五指,到处都是黏人的蜘蛛网,吱吱叫的老鼠也跑来跑去,她的脚还有身体各处被蚂蚁咬得处处红肿--
扭曲的人脸,发霉生斑的山水画,断了腿的罗汉,从岩壁切割下来的飞天……仿佛节节对着她逼近。
「不要……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没有做错事,钱不是我偷的……」
场景换了。
两个普通身材的男人私语着。
「想不到她的功夫这么强,田黄与牛油石一眼就分辨出真伪来。」
「爹要知道你花大笔银子楼来假货,又要挨骂惹气生了。」
「都是那丫头的错,就是她,爹才没把我们哥俩摆在眼里。」搂来假货是故意的,他手头紧,本来想从中取利,赚点零头,是那丫头坏了他的事。
「说得是,几日前爹也来查帐,害我捏了把冷汗。」他管的帐目查不得,一查就露馅了。
「不如,都赖给她吧,反正她也不是你我的亲妹妹,女人能力太强不是好事。」
窃窃私语的声音更低了,埋低的头颅算计着……
「……我说了不是我,好黑好黑……不要啊……」
滕不妄瞪着因作恶梦满身大汗的钵兰,心情极端的恶劣。
心情差是,不能睡也是,一晚她呓语不断,甚至还发起烧,是怎样的梦境让她睡不安稳?她,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呢?
「五爷,要叫醒她吗?」侧立一边的身形看得出来还是小孩。
「不必,去打盆水来。」他态度冷淡。
滕五言被他的冷漠刺伤,却仍装出坚强的神色。「是。」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私自上这儿来!」
五言瞅了眼床上的钵兰,眼露不平的神色。「我是你的侍卫,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
「我是需要侍卫,不是小鬼。」
滕不妄的坦白伤了他的心,他倔强的下巴无法控制的抽动着,气愤的颜色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握紧拳头,这样,他才不会因为情绪失控掉头就走。
「我答应过娘,要照顾你……」沉默散了开来。
滕不妄不但没有答话,甚至懒得看他一眼。
「你答应什么跟我无关,出去。」良久,下了逐客令。
钵兰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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