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悦地拍开殷振阳的手,石棣茹自顾自地扶着钟采苹到一旁坐下,一面安抚地环着她的肩。
“师妹……怎么会这样的?”
“唉!羽华……苹儿她娘……唉……”
羽华是他师母的闺名,殷振阳当然知道,但师妹武功尽失,和师娘会有什么关系?
丁汝君只是频频叹息,显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看母亲难以成言,石棣茹忍不住插口说明:“小姨当着苹儿的面,投身绝情崖下……”
“啊!”
殷振阳完全可以想见钟采苹的景况,丧父之痛尚未平复,母亲又当着她的面投崖自尽,她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女孩,怎禁得起这般震撼?
她当时的情绪必定接近崩溃,以致造成内息散乱,气血逆行,与走火入魔的情况并无二致。
他们的内功别循蹊径,便是武林耆老也摸不清底细,何况石家又非江湖中人,更不知该如何救治她。
当日他若在场,或可挽救一二,但事发至今已超过一个月,阻滞的经脉已经僵凝,要想打通谈何容易?
钟采苹一语不发,只是别开脸去。
“真是苦命的孩子。”
看着坐在一旁的娇小身影,顾德音不由得一阵感慨。
上回见到她,也不过一年之前吧!
那是在她丧夫之时,这孩子随着父母到她家中吊唁。当时的她虽然畏怯怕生,除了父母,不大肯和旁人说话,但身上常带着一股舒愉的阳光气息,让人看着都心情好。
不过一年,她竟父母双亡、武功尽失,整个人病气恹恹,仿佛瑟缩在墙角的一抹闇影。
反观自己,已逐渐走出丧夫的阴霾,找到生活的重心,就像飞蛾破茧而出,迎向另一段崭新的生命。
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顾德音不由得大起怜惜之心。
接了她回家,时间的力量必定能治愈她心头的伤,孩子的复原能力远在成人之上,不用多久,她必定能回复成从前那个阳光女娃。
“石夫人请放心,自今而后,我殷家必定护她平顺周全。”
“殷夫人见谅,苹儿要留在石家。”
突来的宣告让顾德音一愕,石家要留人?这对石家并没有好处,对孩子更没有好处呀!
“石夫人,依情依理,殷家不能对苹儿不管不问。”
“您的立场我可以了解,”但丁汝君的态度仍然十分强硬。“但若真为苹儿好,还请您让她留在石家!”
“俗话说疏不间亲。”
“如今,苹儿的骨肉血缘之亲,只有我这个姨妈。”
“即便是亲爹亲娘,也比不上她的丈夫亲!”
见大人吵了起来,愁得钟采苹眉头紧锁,她并不希望看见眼前这种针锋相对的场面,尽管她私心里确实想留在石家。
石棣茹知道大人说话没有自己开口的余地,只急着不住绞扭着一双小手。苹儿又不想去殷家,殷家人干嘛非要带她去不可?
“师妹……”
殷振阳的叫唤让钟采苹回过神来。只见他蹲下身子,轻握着她的小手,平视着她的眼睛。
他的嘴角带着一抹安抚的微笑,钟采苹知道,当他胸有成竹的时候,他总是这样笑的。
他有解决的办法吗?
“师妹,”他慢慢轻声说着,依然紧锁着她的目光。“说老实话,你想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们回家?”
“我……”
钟采苹迟疑着,她可以说实话吗?
他鼓励的笑容依然。“不管怎么做,总要你开心才行。我娘和你姨妈都是想要你好,那么就该由你来决定。”
本能地,钟采苹抬眼望向石棣茹。
母亲的自尽让她几乎失去思考能力,出于惯常的依赖,她只希望表姊告诉她,她该怎么做。
殷振阳看在眼中,心里也有了谱,只是知道归知道,有她亲口一句话绝对胜过千百个猜测推断。
石棣茹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求助,一切由大人决定,她的注意力也集中在舌战方殷的两个大人身上。
得不到石棣茹的回应,钟采苹苦着小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怕,只要说说你的想法,嗯?”
钟采苹迟疑许久,才垂下头细声嗫嚅道:“对不起。”
尽管去世的爹娘希望他们能一辈子携手同行,但是现在,她只想留在亲人的身边,她不想跟他走。
殷振阳安抚地对她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不被信任的苦涩,却也带着几分异样的释然。
紧握了握她的手,殷振阳放开她,站起身来。
“这里是石家,不是丁家,石夫人似乎没有留人的立场。”
“家中大小事项概皆由我作主,再者,外子对苹儿也十分疼爱,苹儿在这里不会受半分委屈。”
两个大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殷振阳突然清了清嗓子,慢慢地插口道:“娘,姨妈说得对,师妹留在石家会比较好。”
他的话像兜头一盆冷水,让两个大人讶异得说不出话。
顾德音先回过神来。“你在胡说什么!”
刚才还极力要留下钟采苹的丁汝君,脸色也倏然一沉。“怎么着?你师父师娘尸骨未寒,你就想撇下苹儿不管吗?”
顾德音哪能忍受别人含枪夹棒地骂她儿子,立刻反驳:
“我们要接了苹儿去,你不肯放人;要让她留在这里,你又说我们撇下她。话都是你在说。”
“娘,让我跟姨妈说。”
捱不住儿子眼中浓浓的祈求,顾德音“哼”了声不再说话,反正她们已经交涉半天却不得要领,倒看看儿子有什么能耐打开僵局。
含笑问檀郎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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