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未知的事物更加可怕。
带着冷淡嘲讽的神情,敖广伸出右手食指虚空一点。
“啊──”哀嚎响起,鲜红的液体倏忽散泼。
皇甫清狂一双媚惑的凤眼内,瞳仁收缩如针,敖广修长的手指如同起舞,只是轻轻一挥,就有凄厉惨叫不断响起。
“啊啊啊--呀!”
血像一盆拨开的水,迸散的浓烈腥味令皇甫清狂浑身颤抖,白晰的肌肤上,毫无血色。
敖广在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轻轻一亲,说,“你不是想他死吗?让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四分五裂,这比被火烧死,更痛。”
“不……不是!”皇甫清狂摇头,用力地摇头,他要的不是这样。
眼帘紧紧闭合,睫扇颤抖不断,他不敢看地上的碎肉、断肢,更不敢看在地上痛苦挣扎的风飞扬。
死,在他想象中是凄迷,是美丽。
就好象一身白衣无垢,拉着娘亲的手,在千万落红飘飘之下横剑自刎的爹……
在皇甫清狂脑海中的死如同诗人笔下的美景,一切绮丽唯美。
起火的地点是风光无限的桃林,引火用的酒是五十两一潭的百年女儿红。
他要在烈炎红莲中焚身如火,双双魂断桃花林。
这不可以怪他,他是侯府养尊处优的小侯爷,是众人捧在掌心上的天之骄子,是写意自我的诗人──‘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的现实离他太遥远。
挑一挑眉头,敖广说,“啊?不够残忍吗?那把他的头拧下来,好吗?”
“不是!不要!不要!”皇甫清狂用力嘶叫,拚命地挣扎、扭动。
银在脸蛋上的眸子已经赤红,染上鲜血的颜色,痛苦的哀叫、刺鼻的血腥、狼狈的风飞扬……负心薄幸的人得到报应,他曾经想过千万次,他以为自己会高兴,偏偏痛彻心头。
眼前血肉横飞的景象不单与想象相违,更令他产生了另一种异样的感觉。
敖广冷冷地问,“不要?那你想怎样?”
被吓得不轻的皇甫清狂喃喃地,用软弱的声音说,“我……我想他死……”
“那他就死。”
敖广冷酷无情的话又令他吓了一跳,慌张地叫道,“不!不是!不是!”
“你到底想怎样?”敖广冷冷地问。同时,将他身子用力反转,冷眼看着。
“我……”皇甫清狂惘然地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他想要的是什么?
半个时辰前问他,他会恨坚定地回答,他要与风飞扬一起死!
既然不可以完全得到,那倒不如毁了他!
但是,现在……
咬着唇,眼光悄悄地向地上的风飞扬盼去。
浸在一片血海之中,风飞扬的俊脸已经完全扭曲,不过,他很硬气,除了痛苦哀叫之外,竟没有吐出半句求饶,只有那双发痛赤红的眼睛流露出少许哀怜色彩。
无可否认,心中升起了少许痛快的感觉,负心薄幸,活该有此报应!
不过,在痛快中,比快活更加深刻的是痛。
伤害风飞扬、折磨风飞扬,甚至杀死风飞扬……他依然觉得痛苦,心里依然空洞洞一片。
凤眼睁圆,充满空洞与紊乱,晶莹剔透的泪珠滑下如雨,他虽然不懂得说,但是桃花带雨的断肠之色却教敖广微微感心疼。
指头在半空一叩,清脆的声响过后,所有幻象散去。
盛开的桃林之中,没有惨叫,更没有鲜血,只有满脸不解地看着他俩的风飞扬与李丹丹。
唯一的声音,只是风吹动花瓣,只是皇甫清狂的啜泣、叫喊。
伸手,轻摸皇甫清狂写满疑惑、不安的脸孔,敖广的声音温柔。
“你喜欢现在,还是刚才的幻象?”
皇甫清狂呆若木鸡,好半晌后,才明白过来。
心里却没有升起被作弄的愤怒,反而渐渐冷静下来。经此一闹,曾经堆积如山的怨恨似乎都散了。
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前方扶着李丹丹不敢走过来的风飞扬,皇甫清狂想:他死了又如何?自己陪他去死,又有什么得着?
爱着他、恨着他,纠缠不清……要他生,还是死?已经不再清晰。
是要像爹一样与负心的人同赴黄泉,还是──忘记他,重新开始?
肩头微颤,敖广再次伸出手,将他拥住。
从未有过的温暖与觉悟,就在他厚实的大手触摸之间闪电传至。
“有听过如来佛说道吗?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皇甫清狂轻声接下去。
他当然没有听过佛祖说道,却看过金刚经。那时候,边看,边加以嘲讽,这一刻,却不禁有所感触。佛祖在菩提树下觉悟成道,不过一瞬……
收回凝顿在风飞扬身上的眸光,仰首,缓缓环顾一株又一株的桃树。
树下鸳鸯盟,曾许三生约──一生不分,再生不弃,永生不负……如今尽成空言。
天龙陷情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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