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他微微一晒。“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好像被什么锁住了,所以都不记得了。”
“对哦!我差点忘了!”她不好意思地轻轻咬了下唇瓣,朝他眨了眨水灵的双瞳表示歉意。“老是把你当成与寻常人无异。”
卫逐离静静地瞅着她,很深很深、半晌才以沉着嗓音道:“谢谢。”
“谢谢?”
碧光线成的俊容,刚毅而温柔。“难道,你不曾希望,今天在身旁的是个有形有体的人,能守护着你、照顾着你?这样,或许你就不用勉强自己习剑了。”
他道谢之意,就是因为她视他如常,不曾嫌弃他?薛映棠看着他,一阵怦然心动,腮帮子却鼓了起来,满是失望地嚷着嘴说:“是啊!我是希望过……”
听她这么一说,卫逐离只觉温度骤降,心湖为之凝结。
“我是希望过,如果你是个有形有体的人,那么,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可以拎着我溜之大吉,那些坏人肯定追不上。”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她依旧叨叨絮絮、自顾自地说:“还有,如果你是个有形有体的人,很多我没法帮上人家忙的事儿,都可以由你解决,这样肯定能减少许多争端。还有啊还有,这样的话,我应该就来得及阻止你杀人了吧?唔……一定可以的!”
卫逐离僵着表情,却不知怎么回应她。傻呀!早知道,他就不该将问题说明白,如今瞧着她说得正在兴头上,他的心却直直往无底谷跌坠“喂!卫冷血!你怎么不说话?”薛映棠斜睨着他,眸底尽是促狭。
他还是没出声,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暇发现她的“异样”。
“我是说……你!”她故意放缓了说话速度,她目锁在他凝肃的脸上,就等着看他的反应。“那个有形有体的人,是你!不是别人,是你!”
她的每字每字,说得轻柔,敲在他心头却晌如沉钟,卫逐离这才从芳容里读出调侃之意,看来,他是被这小妮子给欺负了。
“希望有一天,能够听你说说你自己,我可是很好奇呢!”水漾的眸光如羽飞,柔柔地飘起,飘向心所向往的未来,薛映棠柔柔地继续说:“我想知道很多事,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开始习武的,你对世人的观感为什么会如此,还想知道很多很多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想知道。”
瞧她说得真挚,卫逐离笑容更轻虽谈,却也沾染了点纯粹的欢愉。“这就仰仗阁下了。”
“我知道。”她轻叹一声,这会儿就玩笑不起来了,想到要解难题就真不知如何是好;师父要她下山历练,说不定这就是其中之一。
※ ※ ※
化装成小乞模样的薛映棠,白天打打零工、替人跑跑腿,赚些银两,到了夜晚就模进人家未锁的柴房稍歇;当然,还有一件要事,就是向他习剑。
“叹……,你说我应该可以拣套剑法来练了,对吧?”她讨好地向他猛笑。
“嗯,就资质而言,你确是习武的好材料。”卫逐离颔首称道。
先前在山林里的好些个夜晚,他已经授予剑决和基本划招,她学习速度之快、领悟之过着实让他讶异。
“现在就开始,好吗?”
“你今儿个还不够累吗?”
“累啊!”她夸张地舒了口长气。“不过,我觉得自己还有气力嘛!”
“习武者最忌讳急功躁迸。”
“可是……我真的很想试试看。”薛映棠契而不舍地央求着。“好不好?”
卫逐离向来不重复既出口的答案。“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他语气硬绷绷地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睡得不大安稳。”
闻言,薛映棠立时僵在当场,来不及致起的笑容挂在脸上显得有几分狼狈,仿佛心中的某处难堪被他赤裸裸地揭了开来。“你……你怎么知道?”
卫逐离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了然地淡淡笑了笑。
在她眼中,他的唇角徽徽勾动的不只是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同时也勾动她心头怒火倏地焚起,张狂燃烧每寸神经。
“不!你不知道!”薛映棠扬高了声音,激动地把心里的话全数顿出。“你怎么会知道,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因你而亡的错愕与歉疚?你怎么会知道,转瞬间见着鲜血逆流、尸首横陈的怵目惊心?你……你……”
绷紧的气一泄、高亢的声音随即垮下,徒留凝在字句里的低低涩涩。“你又怎么知道,努力说服自己相信人心本是全然险恶、希望犹存的艰难与挣扎!不……你真的不知道……”
静默地看着她从悲愤到沮丧,他──到底了不了解?沉凝着脸,卫逐离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说话的权利。
“我也不知道……”她的情绪仍是坠在谷底,说话喃喃糊糊地,逃避他铁灰色的眸,而将眼神定在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完全抛开这些,在睡眠中不再被不安侵扰。”
也许,他真的无法了解,知道她疼她痛,却无法同理薛映棠心心唸唸的一个‘人’字。也许,他的血,已经冷却太久了……凝盼着她,卫逐离涌生出无法面对的窘然。
“你早点歇着吧,别想太多了。”他淡淡留下一句,便化做青流回到玉棒里沧皇逃离似地。
别想太多……这个夜,迸发出来的纷扰思绪,怕是很难收拾好了。她的,还有,他的,全都乱了。
窃欢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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