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神情凝重,久久不开口,喜萌试探性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也不等他回应便迳自道:“还好刚刚你在现场,随口抓些法律条文,就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真是太神了,了解法律果然很管用。”
“是这样吗?”唐诺认真地看着她,唇角微微勾动。
“是啊!”倾出笑容,喜萌说。“如果不是靠你‘专业级’的口才,还不知道要被他们折腾到几点呢!”
她不是针对他的恶劣心情出言安慰,但奇异地,她吐出的字字句句仿佛一场及时雨,正好就浇灌在他理想逐渐干涸的旱地上,驱散了焦躁、带来了温润。
凝睇着她真诚的笑颜,唐诺释怀了。“谢谢你,Judy,你的话让我觉得自己还有几分价值。”
呃有、有这么夸张吗?喜萌不明所以,只好就冲着他傻笑。
“冷不冷?”清晨的气温偏凉,他关心问道。
喜萌将外套拢紧。“唔,还好。不过,有点饿倒是真的。”打从昨天下午在出版社吃了块同事买回来的起士蛋糕后,她就一直没祭过五脏庙。
唐诺看看手表。“现在快四点,夜市收摊了,早餐店又还没开,想吃东西得到便利商店碰碰运气。”
“便利商店没有。”她直接跟他说答案。
“这么清楚?”
喜萌无奈地点点头,双手摊开。“没办法,平常收拾完出来大概是两点半,想到便利商店觅食,里头除了泡面啦、饼干啦,其他像热狗、关东煮那些热食都没了。”
唐诺想了想,突然问:“你急着回家吗?”
“你问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讶异问。
他两眼一翻。“当然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那就要看有没有其他事喽。”喜萌低头藏住了窃笑。
“一起去吃清粥小菜?在复兴南路那边有好几家。”
“一起?”她倏地抬头,眼睛瞪得大大地,仿佛听到什么石破天惊的大消息。她想都没想过,“一起”这个词可以用在她和唐诺之间。
“只准你放火,不准我点灯?”眉宇深拧,唐诺发出不平之鸣。“我也刚好觉得肚子饿呀。”
“哦,这样啊。那”喜萌低低应了句。“好啊,一起去!”
“要先走一小段路就是了,我的车停在附近。”
“那有什么问题?”她微微昂起下巴,朝他笑露一口灿灿白牙。“待会儿有得吃就行了。”
在今天一点半前,对她来说,唐诺就像天边的微点星子,与她遥遥相隔了几亿光年。此时此刻,虽然没有月华能为他们镂下同行的长影,但她永远、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神奇的夜晚。
边走边聊,偶尔抬起头来看看他,这种喜悦很踏实、很心安。
终于,喜萌在台北街头找到了遗失好几个月的唐诺。
二十二岁的秋晨,爱情如半昧不明的曙色,喜萌正预备起跑,去追逐日芒穿云射来的金光,而那灿亮,究竟会落在谁身上?
第三章
就这样,唐诺再度成为“墅”的熟客人,固定每星期三、五去报到,即使没发生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单纯去喝酒闲聊,他也觉得挺开心的。
“唔,这是什么?”探了面前的鸡尾酒一眼,唐诺扬眉,转看向她。
“你试试喽。”喜萌微笑出招。“喝完可要为它取个好名字。”
“哈,这有什么难的?看我的喽!”他,豪语撂下。
“嘿!话别说得太早,小心后悔。”她,冷水泼出。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游戏。有时,唐诺以一句诗为题,要她调出合于诗意的鸡尾酒;有时则刚好相反,她先调酒,然后要他在品饮后为酒命名。输者还要请赢家吃星期六的早餐。
唐诺啜了口深橙色的酒液,稍停、凝想,再啜一口,然后,又陷入沈思。
“想出来没?”喜萌轻快地问。
他拢紧眉心,低声拆解其中的成分。“这里头应该有黑色兰姆、柠檬汁、茴香酒,还有些微石榴糖浆。”
赫!果然是酒国英雄,竟然完全正确!喜萌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对他的辨酒功力可是大大佩服呀。
黑色兰姆带了焦味,柠檬汁添了清爽,茴香酒和石榴糖浆则透着甘甜。他拆解得出,但滋味这么复杂的鸡尾酒,很难找到能总括所有的诗句咧,更何况,还得配合液体的深橙色。
“嘿嘿嘿!别再挣扎了。”喜萌的笑容不自觉地“恶魔化”了。
“等等,再给我一点时间。”他低着头,认真思索。
“唐诺呀,愿赌就要服”
她的话还没说完,唐诺突然按住她搁在桌面的手,抬对向她的俊脸漾着信心满满的笑。“朱小猪,这是你自己说的,愿赌,就要服输!”
温热的肤触从手背一路猛窜到心口,扰乱了原本跳动的速率,喜萌强作镇定地重申规则。“你的解释如果不能说服我,还是算你输。”
“这个当然。”对她的异样,他似乎没发觉,气定神闲地报出了名。“这酒,我命名作‘江湖夜雨十年灯’。”
喜萌瞪着他,哑口无言,好个“江湖夜雨十年灯”哪!既能以“灯”象征它的色泽,而且“江湖、夜雨、十年”的意象亦符合这鸡尾酒口感迥异却同时并存的特质。
追爱不妥协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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