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元用完膳后,端着烛台步出小屋,月未正中,天顶灰黑中透蓝,没有风的夜晚,他如鱼纵身,利落跃入水潭中。
泷港虽然温暖,但水潭位在洞穴深处,湖水终年严寒。
方元不停往深处游去,直到寒钢拉住他的四肢,他才游出水面,一整晚就这么不停地来回游着。
强壮的手臂、修长的双腿在冰水中划动着,无声的世界里,他只能听见自己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但心中有个挥不去的人影,那无法冷却的悸动,反而更加热切。
直到月已正中天,方元才停止近乎自虐的举动离水,将落在岸边的麻绳拿起,系住湿漉漉的乌丝。
放眼望去,井牢四面都是岩石,寸草不生,除了水潭便是小屋,还有一小片土地,什么都没有。
多少爱与恨,多少愁与乐,都付渡津前,一杯茶,一滴眼泪,一泊水无痕。
方元闭上眼,阿尘曾唱过的一首曲子又浮出脑海。
他不言不语,过了会儿,心有所感地一动,便借着烛光在沙地上以指运劲写字。
指若笔锋有强有弱,能起能收,过不了多久,便是数句。停下笔后,他怔怔地痴了。
「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方元脱口吟道。
若爱恨情仇能付水东流,也不会有这么多故事了。走向黄泉之日,在渡津前喝孟婆汤之时,他不知能不能看破这一切俗世情缘。
将相到头来也只剩枯骨,忘了这一切风雨飘摇的日子,只要不忘阿尘就好。就算是无间地府,他亦能含笑前往,此生不再有憾。
他伸手抚去地面诗词,改写了首李白的「忆秦娥」,当作明天给阿尘的教材后,便吹灭了烛火回房。
却是一夜不能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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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阿尘照惯例清晨便醒,简单梳洗后便站在厨房烹煮,一身素雅的蓝衣,被橘红色的火光照耀得有些艳丽。
长长的头发如常挽着个髻,插着一支玉钗,随着她摇晃起舞着,荡漾着万种风情。
香气四散的厨房明亮,但阿尘身后的门外还是一片黑。
黑幕里,不期然飘来一抹红光,那红衣人步轻声悄,见阿尘没有发觉,便倚在门旁看着她忙乱。
许久,正当阿尘放下木盒、合上竹蓝时,余光瞥见那霸气十足却调笑盯着她的人儿。
红衣人赤裸足踝,长发散在秋天晨风中,盈盈笑着。
「怎么,他要降不降?都三年有余了。」龙海儿笑着问道。
阿尘也不回答,看龙海儿存心不良的表情,皱着眉往柴房走去。
「阿尘,回答呀!」龙海儿见阿尘不理她,便又笑着再问了一次。
没有摆脱龙海儿,阿尘抱了捆柴又回到厨房,添足了数量后,才回过身来直视龙海儿。
她的视线里没有畏惧,只是纯粹的认真。
「海儿,方公子心高气傲,不可能降服于妳的。」阿尘无畏地说道。
龙海儿狂笑了声,也不顾会否惊到人,看着阿尘表情不像在开玩笑,更是笑得开怀。
「这就是我为何请妳去说服他了!为何不告诉他妳是谁?若他知道,马上会跪在妳的莲鞋之前。」龙海儿词轻语浅地说。
只见阿尘为难地摇了一下头。「我不想他那样……他适合高高在上,我只想侍奉他。」
「阿尘,别怪我多舌,妳可还记得,妳身上流着什么血、妳是何人的女儿?。妳是……」
「海儿,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不管妳怎么想,妳继承了龙族的司狱一职,让他受降是妳的职责,更何况我将他的下属全带回泷港,就是等他有一天会点头。妳要以大局为重,这么不上不下是虚耗人力精神,让他更加痛苦而已。」
龙海儿的话切合情理,让阿尘无法反驳。看她一副愁云惨雾的样子,龙海儿走到她身边,收起主子的笑脸,拉着她的手坐下。
她晚阿尘三个月出生,她们打小一起吃、一起睡,关系又非比寻常,她当然知道阿尘从未如此烦恼。
唉!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掉入情网,为情所囿,再也无法自拔。
「尘姊姊,妳可是喜欢他?」虽然明知答案,龙海儿还是问道。
阿尘浑身一震,惊愕得不能自已,但龙海儿说出的话,彷佛撩开感情的最后一层遮纱。
怎么,那不是对主子的情绪吗?她喜欢方元吗?
看阿尘不能自已的吃惊模样,龙海儿虽喜自个儿有一双慧眼,但现在却不是自得意满的时候。
她眼光遥了窗外一眼,长叹了一声。「看来妳不只是喜欢,而是爱上他了。」
又是喜欢、又是爱,字字掷地有声,让阿尘心悸。不成的!她不能喜欢他,更别说爱上他,那不会有结果的!
「我不能喜欢他的,他也不可能回应这样的我……我只要能站在他的身边,守着他……」
霸王的婢女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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