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令 第2章

  疼痛引发的泪意硬挂在眼眶内,她不准许自己表现出一丝无助与怯懦,殊不知这番倔气的举动全数落在二楼厢房里层层纱幕隐蔽的魔绿瞳眸内。
  墨绿色瞳孔下的薄唇缓缓扬起浅笑,黑衣包里的顾长身躯站起,拨开纱幕。
  好漂亮的眼,这是他脑中闪过的评价。
  那眼神像是只困兽,冷眼看著众人却又无力挣脱,待宰又不愿求饶的倔强。
  「我要那个丫头。」未及深思,低沉浑厚的嗓音已经宣告似的开口。
  坐於他右侧是名俊逸绝俗的白衣男子,此刻正顺著他的视线,打量那名咬著唇瓣的女娃。
  「敢情你嫌光红豆一个不够,也想再收养个『女儿』?」刻意在最後两字加重调侃语气,白衣男子轻啜香茗,丹凤眼状似不经意地扫向他,「还是想为红豆买个玩伴回去?」
  红豆,是白衣男子两年前在大雪中拾回的女娃娃,今年正巧六岁有馀。
  「那丫头的武骨奇佳,是天生练武奇才。」黑衣男子双手环胸,短短两句算是解释。
  「何谓练武奇才?若不曾痛下决心学艺,再好再硬的武骨也如同枯枝,一折便断。」白衣男子脸上浮起若有似无的阴霾,随即隐去。「我倒觉得那丫头像以前的你,尤其是眼神,真让人忍不住……」他停顿,呷口香茗。
  黑衣男子转向他,等待他说完未竟的句子。
  白衣男子扬睫一笑,「想收紧握在她颈间的十指,瞧瞧她求饶的模样。」他挑衅道,完全不理会身畔风雨欲来的危险。
  「她不会。即使拧断那白嫩细颈,她也不会哀求饶命。」黑衣男子直言道。那双眸子太傲然、太坚韧,明明白白写著她的不服输。
  「像你这种『喀喳』一声便拧断别人颈子的人,当然听不到任何求饶声,对手连哀号也来不及便断了气息。」白衣男子语带双关,薄唇勾勒出残酷而优美的弧形。
  视线缓缓移至白衣男子身上,黑衣男子不怒反笑,「白云,你可以继续选择坐在这里耍嘴皮子,但若买不到那丫头,我会要你同时接下三件『阎王令』。」
  白云挑挑剑眉。呵呵,有人翻脸了!
  他曾经「不小心」拆掉整个阎王门,为了赔罪,也为了偿还阎王门重建费用,整整一个年头的阎王令全由他接下。虽然对他而言,完成阎王令绝非难事,却会花费他清闲度日的休憩光阴,他可不想再为难自己!
  「马面,你听到了吗?还不去!」他朝始终环剑侍立於身後的长脸男子道,轻轻松松将担子丢予下属。
  被唤作「马面」的男子领命而去。
  白云转向黑衣男子,补上一句,「是女儿,还是将来的……白无常?」
  「什麽都有可能,独独不会是女儿。」黑衣男子斜睨白云一眼,口气轻视得很,「我可不打算再收个笨蛋女儿。」
  白云轻笑,自然明白黑衣男子正暗讽著府里那个武骨奇差,甚至可说是武学脓包的红豆娃儿。
  「这番话若是让炎官小乾爹听到,恐怕就不得安宁了。」石炎官可是他们四个拜把兄弟中最疼爱乾女儿的人,已经到了掏心挖肺的夸张地步。
  黑衣男子轻哼。
  片刻,马面领著小丫头及另一个小男孩上楼。
  「怎麽带两个回来?不是说只要一个丫头吗?」白云问向马面。
  「卖主说这小丫头卖不到好价钱,乾脆买了男孩附带小丫头,仅算二十两纹银。」言下之意,小丫头是免费馈赠的「陪嫁品」。
  「无妨,人买到便好。」
  甫满十岁的她悄然抬睫打量著眼前一黑一白、气息迥异的男人。
  身穿白衣绲滾绣吉祥图腾的男子,有著一张更胜女子数分的俊容,晶亮的丹凤眼带著盎然趣意检视著她。
  四目交会之际,他轻颔首,顺带奉上浅笑,令她微微安下心来。
  视线轻缓移向衣著与白衣男子强烈对比,压迫感也更骇人的黑衣人身上。
  罕见的墨绿瞳孔,在透入窗缝的日光反照下显得翠亮,点活那张冰雕石刻似的脸庞,却未能带来一丝温柔的感觉。像两潭翠绿的湖泊,清澈如镜但永远也无法明了潭底惊人的深度,足以溺毙任何一个因好奇而探入其中的泅水人……这想法令她不安一颤,她垂低眼,避开那道绿色的目光。
  这两位男子,哪一个是买下她的主人?
  最好是穿白衣的那位,至少她相信面容和善的他会是个不为难人的好主子。她在心底默默祈祷著。
  「小丫头,你的名字?」白云优雅开口。
  果真是他?女娃儿欣喜地正欲开口,却遭黑衣男子打断。
  「不需要,我会赐你一个全新的名字。」
  她愕然睁图眼,不是因为他命令独断的口气,而是因为话中的主宰意味——他会赐名予她,代表著他才是买下她的人!
  「过来。」黑衣男子靠坐在雕龙绘凤的红桧座椅上,双臂环胸。
  不,她不要!
  她不要听他的话,更不要让他买下——她直觉地反对、直觉地摇头、直觉地抗拒!
  马面见状,将她向前一推,正巧跪落在黑衣男子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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