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臂胡乱舞动,挥开妄动的鱼群,身于仍继续被推向未知的境界。
肺腔空气逐渐稀薄,她的生命力也随着自口中吐出的小小气泡窜升消失。
听觉在湖中变成模糊,沉沉的水压让她越来越痛苦。
黑暗即将袭来。
在昏沉的墨色中,她隐约看到了--
宛如伫立在水中的水湅,黑发在脑后自成一阵波潮,翻腾扬舞,好似要飞起来一般……
静谧的侧颜几乎要教他脸上的青龙烙所霸占,读不出一丝一毫的神情,那模样犹似一尊栩栩如生的石雕。
但他朝前方伸出了手,温柔地抚触着他眼前的东西……
她顺着大掌平伸的方向瞥去--
龙!与丹青墨绘上如出一辙的龙!
巨大的龙首及不知婉蜒盘踞蓄龙湖底多长的龙躯,映入她蒙眬的眼。
不行……不行……水湅要走了,要走了……
他要跟着那条龙一块走了……
痴儿用尽肺叶最后一口气,只为挽回他。
“水湅,别走--”
第十章
待痴儿再清醒,却已置身于水湅的房中,眼前一切景色皆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帷帘之外,传来热闹交谈声。
“你给我喝干净!”
“哎哎,这可不是一碗,这是一桶耶。”
“你有本事清晨跳下湖里去戏水,就要有本事将姜汤全给灌下肚里去!”
“别吼别吼,你吼得我耳朵直发疼,我喝便是。”
水湅痞痞的声音,近在耳畔。她侧首,正对上水湅与秦随雁在推托着一桶热辣姜汤的画面,却因浅色帷帐的阻隔而显得迷蒙。
水湅拧着鼻,大灌数口辛辣的热汤,神情痛苦难当,活似他灌下的是砒霜毒药。
“我喝了好多水,这姜汤意思意思喝两口就算。”
“不行!”
“我是庄主,我说了算。”这种时候水湅才会端出庄主的架子,只为逃避某些麻烦事。
大总管与庄主之争,永远都是庄主更胜一筹。
“再多喝两口。”秦随雁一改原先的凶狠,放软了声音,给足水湅这庄主面子。
“一口也不要。”他得寸进尺得很。
“相信我,你自己多喝几口才是最好的选择,否则……”秦随雁咧嘴一笑,“被一大群奴仆架住强灌的滋味不会比较好受。”
比地位,他秦随雁是不及水湅来得高,但论人缘,水湅只能追在他后头喘,让他想想……恐怕只要探个头,嚷嚷声“谁要来灌庄主喝汤”,八成水家庄的奴仆便蜂拥而上,有仇报仇,没仇练身体。
“又威胁我?”
“为了你好,我只好这么做。”
“那另外一桶咧?”水湅指着桌上那桶与他怀中同等大小的热姜汁。
“给小白痴喝的。”小俩口有雅兴一块鸳鸯戏水,就得同样有本事一块当对“灌汤鸳鸯”。
“噢——那待会儿可有好戏看罗。”水湅幸灾乐祸。
“你先将自己的这出好戏给演完。”秦随雁言下之意就是要他先灌完姜汤。
“好好好。”他拎起调羹,小口小口地舀起热汤,吹凉再入嘴。
痴儿听得迷糊,却隐约知道如果外头两个男人知道她醒了,绝对不容许她太好过,呜……
她动也不敢动,继续装睡。
帷帐外又传来闲聊的声音,由秦随雁起头。
“水湅,婚事也该办一办了吧?”
“什么婚事,你和净净吗?秦大总管难耐深闺孤寂,思春啦?”
“谁在说我?!是你和小白痴!”秦随雁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咦?当初秦大总管您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坚决反对我迎娶她进水家大门,言犹在耳,你自个儿就自打嘴巴啦?”
“那个‘她’是指千翡。”
“千翡和痴儿,一样。”肩一耸,摆明挑衅。
“一样?若真一样,你待她的态度会有这般明显的差别?少唬弄我,方才大夫诊脉时,你也在场,别想装傻。小白痴肚里的种是谁的,你我心知肚明。”
都妊娠月余了,这段时间小白痴只接触过两个人,一是净净,一是水湅,谁是孩子的爹,毋庸置疑。
“是我的。”男子汉敢作敢当。
“很好,那胎儿是水家庄未来的主子,咱们可不能怠慢他,更不能害他受人指指点点,趁着小白痴肚子还没大,赶紧迎她过门。接着就是满月酒、抓周——等他长大成人,再由我亲自教导他水家庄庄主应尽之责,然后我就可以卸下重责去养老,享受悠闲幸福的美满晚年……”秦随雁越想越乐,到后来几乎沉沦在自己编织的完美远景里。
他原以为自己会肩负着水家庄的重责,直至老死,说不定待他魂归西天,还得半夜点着鬼火回来替水家庄看帐咧!
现在有个小主子在她肚里孕育,他可怜悲惨的未来极有扭转的可能!
痴儿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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