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伙计 第25章

  书上没说,药人会缝回手臂。
  书上没说,药人拿刀捅心之后的伤,一眨眼就会痊愈。
  “那些丝线是什么?”她又问。
  古初岁静默凝望她。
  他没打算瞒她,他知道,即使向她坦白所有,她仍会接纳他,美好如她,待他宽容,从不隐藏对他的关怀和怜爱,她听见他是药人后,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好在有你”;听见他以血为药,让严尽欢出售牟利时,不舍他伤害自己而放声哭泣。
  这样的她,会接纳他。
  会的。
  她会在听完他的解释之后,像先前一样,展开纤臂,拥抱他,跟他说:哦,原来如此呀……
  “那是金丝蛊。”他放柔眉目,浅笑解答她的迷惑。
  “金丝蛊?”她听都没听过。
  “我身体里,养著一条金丝蛊,它是一种忠于宿主的蛊虫,若宿主躯体受到伤害,它便会潜往伤处,吐出丝线,为宿主缝合伤处。”它住在他的心房间,睡眠占去它大部分时间,所以他才会在踏进严家当铺时,典当他的心,因为他全身上下,最珍贵的,就是金丝蛊。
  欧阳妅意眸子极缓地瞠圆,他不意外她的反应,寻常人听见稀奇古怪之事,难免会吃惊地瞪大眼。
  “像你曾见过的割腕刀伤、我胸口上的匕伤、被歹人剁断手臂的伤口,它皆能为我治愈,我之所以能尝遍百药千毒而不死,它便是最重要的一……”古初岁慢慢停下正述说的唇办,他本准备告诉她金丝蛊的由来,以及它在他体内存在的原因,但他不得不闭起双唇,因为她的表情,并不是一种逐渐解惑的恍然大悟,更不是越听越趣味的好奇,反倒是……
  嫌恶。
  他在她的容颜上,看到了毫不掩藏的嫌恶。
  她细眉深皱,嘴角塌垮。
  “你的意思是,你身体里,养了一条虫?”欧阳妅意声音有些颤抖,尾声最末的那个字还直接消音。
  软软的、蠕著的、肥大的……虫?
  恐怖的儿时记忆涌上心头,她明显抖两下,忍住作呕的冲动,咬唇:“……好恶心。”
  心,抽紧,疼痛蓦地炸开。
  古初岁一时之间,抵抗不了。
  被直言“恶心”的金丝蛊定是受到剧烈打击,它在他心脏里翻腾打滚,胡乱钻凿著他的血肉,带来疼痛,绞著心、刺著骨,酸涩的蛊泪,教他心口泛起难以言喻的苦味。
  痛!
  它在说,从她面前逃开!
  它在说,离她远远的!
  它在说,快走!快走!
  它在说,她觉得我恶心……
  它在说,她嫌恶我。
  他被它所影响,自惭形秽的卑微,驱使他僵硬地站起身,疼痛使他弯著腰,举步维艰地走出她的视线,掩上双耳,不去听仍无法下床行走的欧阳妅意在他身后的呼喊。
  它在说,别听,别再听!
  它在说,不要再从她口中听见更多伤它的话语……
  它在说,她的嫌恶,让我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他说,我竟然天真以为,自己是会被接纳……
  古初岁按住胸口,要藏在心里的金丝蛊停止蠕扭,它让他痛得快要不能呼吸,痛得四肢百骸都在发颤,痛得比饮下任何毒药还要更加更加的疼痛……
  他踉跄逃著,五指深深抓紧心窝处的血肉,指甲陷入其中,然而这样使劲的力道,仍敌不过方寸深处蛊狂的翻搅。
  他在水廊中央屈膝跪下,大口吐纳,肺叶也吸不进活命空气,太痛了!太痛了!他逼出无数冷汗,每一颗凝在额际的汗水,都是剧毒,他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像是持续了一辈子一般漫长,他精疲力尽,躺在水廊青石板上,吃力喘息。
  金丝蛊平息下来,心窝的痛,仍一下一下地抽搐:他也平息下来,毒汗不再冒出,他疲倦地眯细眼,一双滚著金边的金绸长靴,缓缓步入他的视线范围。
  全当铺,应该只有两个人清醒,一个是他,一个是欧阳妅意……
  来者,何人?
  “啊,逃跑的小老鼠当真躲在这儿。”
  突如其来的笑嗓,不仅耳熟,更教古初岁全身上下每分每寸发肤都毛骨悚然的熟悉。
  他慢慢抬头,站在眼前的金袍男人,冲著他微笑。
  
  可恶!双腿完全使不上力!
  欧阳妅意狼狈跌落床下,下半身仿彿被嵌进石块中一样沉重,她仅能靠著同样软绵绵的双手,匍匐往前爬。
  迷魂香的后劲没有消退完全,残留在每一寸脉络之间,阻碍她的行动能力。
  爬行短短几尺,仿彿奔跑几百里,汗水染湿长发和衣裳,她好不容易爬出房门,看著眼前长廊,她边喘气,边觉得气馁,那条长廊,她大概要再爬一个时辰,这样是要如何追上转身离开的古初岁呀?!
  为什么不听人把话说完?!
  为什么只听她由衷说出“好恶心”的评语后就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
  她哪有说错?身体里养了一条虫本来就是件无法教人昧著良心说“哇!好棒哦,你肚子里有虫耶!”或“有虫的男人最帅最英俊”之类的谎话,她被公孙谦教育得太成功,习惯实话实说,她压根没想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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