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神与忧(下) 第55章

  小光头哪是那种人。
  飞红自行否决了这离谱念头。
  认识小光头算算将近六十年,看她由孩子模样变成老尼姑,她在庵寺里吃的苦,他瞧了都爪子痒,想替她教训教训那些嘴里念经、心里却毫无宽恕的尼姑们,但她却阻止他,笑说着,她并不在意,除她心中的那个「他」,谁的喜恶、谁的歧视,她都无妨。
  这般的小光头,到了这一世岁数将尽,都还能绽放无惧笑颜,说着来世再见……绝不会是坏东西。
  飞红按着胸口,藏在那儿的细嫩发丝,就贴挠着赤裸胸膛,仿着最后一次见小光头,他、金兔儿与她,两妖一人,同桌喝酒,破戒的她,醉后直笑,笑带哽咽,喃念着一一
  此世不见,来世见。
  来世见我一面,可好……
  「来世,见我一面可好,巧巧……」
  巧巧 妙善篇
  遇见一只狐妖,是我从未曾想过的事。
  虽然我自小便能看见许多古怪的东西,多数皆是孤魂野鬼。
  据说妖与鬼,不算是同一层级的,我见过死去的动物灵,可活生生的妖物,他是头一只。
  妖,似乎比鬼魅强悍一些。
  当他靠近我,总是围绕在我周身,等待时机要我帮助的鬼魅们,统统自动退散,谁也不敢近身,我觉得好新奇,耳畔少掉那些阴森鬼语,变得无比清宁。
  以往每回河边浣衣,河里水鬼最爱缠我,有时我装无视无闻,他们还会故意捣蛋,将刚洗好的衣物顺流冲走,就只为获得我注意,好向我哭诉冤屈或不甘,要我为他们完成遗憾。
  狐妖往河的对畔一坐,水鬼半只不存,我落得轻松,不由得对狐妖露出甜笑,并将芳名告知他。
  每日,同一时辰,河畔浣衣的短短时刻,是一整日间,我最开心的时候。
  为无鬼干扰的清静,也为狐妖陪我闲聊、一点也不畏惧于我,那样的快意自在。
  可快意自在的日子,为时不长,当李府派人送来聘礼,我便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我与李仲阳,因彼此娘亲几句戏言,指腹为婚,他年长我五岁,要说儿时有何青梅竹马情,确实有些牵强,况且,李仲阳讨厌我,货真价实的那种讨厌。
  因为我能在不经意碰触他时,听见他心底,满满的唾弃。
  他唾弃我爱说谎,唾我总指着树后,说着那儿站了人,唾我偶尔会凭空与谁对话、跟着谁玩。
  此次的下聘,我也,不觉得他出自心甘情愿,我又何尝是?
  但拒绝的理由,没有,自小我便清楚,我只能是李家人。
  成亲的前一日,我与狐妖提了,明日便要远嫁之事。
  不知怎地,我在心里希望,他会是生气的、会是不乐见的……我开口之前,胡思乱想了许多许多可能,但没有想像过,他只是咧嘴笑。
  笑得就像……这种小事,他满不在乎。
  他的不在乎,让我的在乎,变得羞耻可笑,坐进花轿那时,我才放任自己眼泪落下。
  许是哭得太尽兴,反倒面对着李仲阳的那出退婚大戏,我已无泪能哭,我也不会为个无心于我的人哭,这是第一次,我没碰触到他,他丑陋肮脏的心思,却清晰传入我耳内。
  我坐着原轿回去,轿顶上,听见狐妖轻轻哼歌,我猜他是看了出有趣的剧,因而心情不错,比起李仲阳的心声,那轻哼,何等悦耳动听。
  之后迫干家族压力,被退婚的理由拂尽颜面,我只能在悬梁自尽与甘愿出家之间择一。
  我不要舍弃生命,我才十五岁,人生还那般漫长,活着,便是希望。
  当狐妖得知我欲剃度出家,他微微挑眉,面上仍是笑,不知是不懂,抑或无谓。
  我喉间那句「你带我走,好吗?」如鲠在喉。
  不敢说,不能说,怕说了,会得到他的拒绝。
  削去长发,脖颈变得轻松凉快,此后再无须为长发而扰,应该是我对出家唯一满意之处。
  方在忐忑,不知他见我无发模样,是否会取笑,他却带着一身腥红而来。
  他说:「我杀了那个男人,我将他像块破布,撕裂得拼凑不回去!」
  我掴他一巴掌,不为李仲阳,而是为他,杀生之罪何其沉重,犯下后的业,一世相随呀!
  他未听我解释,争执之后,怒极地拂袖而去,许是觉得我不知好歹,他为我出气,我却拿他出气。
  我知他性情,他正在气头上,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待他气消,再同他好好说,他会明白的,明白我并非气他杀害李仲阳,而是妖类犯过杀戒,极损自身修为。
  这期间,我为李仲阳诵经回向,求他别怪狐妖,一切因我而起,这业,本该归我所有。
  结果他一气,气了二十年。
  他大概以为,人类的二十年,与他的二十天相去不远,所以二十年中,杳无音讯,凭我有千言万语,也无从说起,最终,徒存叹息。
  他回来了。
  我很欣喜,真的很欣喜,不知如何表达,这些年的心如止水,为他,涟漪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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