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和外婆住在多伦多,爸爸每月寄钱过来,为了孝顺爷爷,爸不能不这样做。」
「但其实你爸爱她吗?」
「我想他是爱她的,但不知怎去表达,而且在以前旧一代人的古老思想下,女性往往是受害者。」
「为什么你爸不……」
「他舍不得爷爷的遗产。所以,妈一直过得不快乐。她想我可以飞,像Icarus一样,将翅膀装在背上,飞出由他爸爸所建的迷宫外。」
「你妈对你有一份期望,甚至是一份幻想。」
「我也知道。」
早知Icarus是个喜欢说故事的人,但真想不到连他的名字,也藏了一个美丽的神话故事。
由维也纳歌剧院到多伦多大学音乐厅,再由图书馆到「寂寞」夜店,星期日下午的见面到今天他来接我放学,都仿佛是程序的巧妙安排,不能不信我俩之间确实有缘存在,但我对他的感觉好像是被困在井底的一个心,甚至连对我自己,我也不敢坦诚地剖白与他那种联系的感受。不过,我们是互相仰慕的,至少我敢肯定这点。
那本《希腊神话故事》并没有记录任何关于Icarus的故事。我把书交还图书馆后,Icarus便送我回家,本来他想约我到「寂寞」夜店吃晚饭,但因赶迫的功课,被我拒绝了。
车停在我家门前。他问:「明天可以再送妳回家吗?」
「为什么这样问我?你想我怎样作答?」
「我怕妳会不喜欢我明天再去医院等妳。」
我不是太明白他说此话的动机。
「其实,」他说:「今天我并不是经过医院才去找妳,我是刻意去的。」
「是吗?」我笑。
「但明天我未必可以想到另一个藉口来等妳。」
「Icarus,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该不该来接我。」
他双手放在軚盘上,视线在远方,但听着我说话。
我说:「有很多东西纠纠缠缠的,也许,我需要一些私人时间和空间去想清楚。」引擎的声音也颇吵。
Icarus:「我明白的。接受我比接受一个平常人难,我会给妳一点时间。但,我想妳知道,我喜欢妳的笑容,喜欢妳好奇时候的童真,妳对人热诚的态度,和妳的一切一切。」
「多谢你。别再赞了!」
「不要想得太多,一切顺其自然。」他说。
似乎,他比我想象中更乐观,他的从容会否只是吃力的假装?
回到家里,洗了一个澡,希望可以焕然一新。之后,便开始温习。第一页,第二页的,一页一页地看着,但Icarus侧着头奏小提琴的样子,总是好像广告片般每十五分钟便插入我的思潮。
Icarus,装上翅膀飞上天的少年!
如果他妈妈的英文程度真是那般差,为儿子改得这个动听的名字也算醒目。
我查阅手头上一本袖珍英文字典,找不到他的名字。于是,跑到姊姊的房间,拿她十多年前买的一套百科全书,终于我找到了I…Ica…Icarus。
书上写:Icarus是工匠Daedalus的儿子,Daedalus为儿子造了一双翅膀。而Icarus用蜡将翅膀装上,飞出由他父亲造的一个迷宫,但因为飞得太接近太阳,热力把蜡溶化,Icarus坠进爱琴海里。
「热力把蜡溶化,坠进爱琴海里!」我重复书上的最后一行文字。
「太阳溶化那双蜡造的翅膀!」
没可能的,Icarus的妈妈一定没有将这个故事读完。是她的英文能力所限?还是她的能力所限!飞不成,反而坠下来跌断腿。但可怜他并不知道命运的安排,当初仍得意洋洋的升上东方那个特大的蛋黄。
就是想他,想他,站得定定地想了不知多久。
「在我房里干什么?」大姊在背后吓我。
「没什么,查字典。」
「我看到刚才有人送妳回来。」
「是同学,我指是同一间大学的。」
「追求妳?」
「怎会?」我又说谎了,是最近向大姊撒的第二个谎言。
「但一个没有男友在旁监视的女孩,是很容易惹人遐想。他知妳有男友吗?」
「不清楚他知些什么。但……」
「但妳猜他不知妳已名花有主,对吗?」
「我想他不知天尧的事。」
「打算和他坦白吗?」
「但事情又似未到这个地步,直至……」
「直至什么?」
「直至他今天主动来接我放学。」
「那么妳对他又怎样?」
「我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棘手!」姐说。
「也许我明天会和他说清楚。」
「哪一个『他』?」她问。
「哪一个『他』?」我也不知道。
「有什么感觉?」她追问。
太阳溶化了他那双蜡造的翅膀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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