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神与忧(上) 第10章

  开喜一脸得逞,咧起无比耀眼的笑,如他所言,摊开了右掌。
  里头,除了白嫩如玉的掌心,空空如也。
  破财开心喊出欢呼,䶮腾闻声,也学他吼叫一声,吓得破财又缩肩,蜷成窝囊小虾米,猋风正处于半尸体状态,未能发表意见。
  「谢魔君手下留情。」她补上一记回马枪,笑声尚来不及咭咭逸出,左手腕遭他箝制,红眸中,又见深浓杀意。
  「用小把戏玩弄本君,你说,这只手,该不该绞下来喂䶮腾?」俊颜一凛,施劲一掐,开喜痛得松开了五指。
  那颗小石,由左掌心里咚咚咚滚下来。
  他一时无言,只能觑她。
  他手劲可不是玩假的,若她是寻常一般人,手腕骨早被他捏碎。
  开喜噙着两泡货真价实的泪花,瞪回去。
  「小人之心。」她一字一字慢慢说。
  这四字,并未激怒他,甚至,他唇角轻扬,松开她的手,也将破财抛回她怀里。
  破财一落地,哇地哭出来,死命抱住她不放,两条细膀子绞得她快无法呼吸。
  小小脑袋瓜中,早忘了先前生的闷气,气她建议魔族养大他再吃……
  「走吧。」本君守诺放人,很是俐落,她颇感诧异。
  他本可以耍赖,强辩他没答应要玩,一切都不算数,话本子里,不守信用的男主角,比比皆是,要捞多少有多少。
  但他没有,淡淡两字「走吧」,放过了他们。
  她猜,兴许是对她的误解,导致内心有愧,于是网开一面?
  还是,从头到尾,他都不是真心打算收拾他们?
  突然之间,她觉得……魔族有些可爱耶。
  明明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可某些小地方,率性,直接,而且单纯。
  神仙都没有的单纯。
  而且严格来说,他还救了她与破财一命,否则独角蛇偷袭之际,两人早就呜呼哀哉,已在蛇腹中等消食了,更别提挨到猋风回来。
  不过最后先走的人,是他。
  毕竟他们三只,一个卡进岩中,半死不活;一个哭到打嗝,小脚虚软,一时半会儿还真走不掉。
  只能目送红裳男子跃上䶮腾,墨发在脑后丝缕飞扬,衣袍如乱红飞花,婆娑起舞。
  如此合适红色的男人,他若称第二,无人敢自诩第一。
  红眸淡淡飘来的视线,短短一霎,与她交集,但太快收回,仿佛他未曾将眸光投注她身上。
  䶮腾带火四足一蹬,立刻飞至半天高,再一眨眼,连黑点也瞧不见。
  她瞅着那一处,良久、良久,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会想盯着不放。
  直至破财哭够了,在她身上擦泪抹鼻涕,哭过的嗓,带些鼻音道:「喜姨,你也太大胆了,万一他猜中石头,我们三个今天就死定了!」
  「攸关性命,我怎么可能赌在运气上?」她轻哼,指一弹,一颗小石朝破财红通通的鼻尖射。
  破财哎哟一声,快手接住掉下来的石子,目瞪口呆看她。
  她又弹来一颗,这次破财知道要躲了。
  她骂「本君」是小人之心,可她,从来也不是君子。
  破财还在愣呆,讷讷道:「你……你诓他?」
  开喜食指抵唇,做了个噤声动作。
  「现在,我们先把猋风兄从石头里挖出来吧。」
  地面洁净如镜,铺满澄澈透明的冰凌晶石,像一池世间至静的无波水,涟漪不生,尘埃不染,倒映着正上方,紫红色妖艳穹际。
  穹际无云,却有紫烟笼罩,些些迷蒙,些些氤氲。
  以魔境最坚硬墨钢所炼制之战靴,踩于冰凌晶石上,似美玉交击,清脆悦耳。
  然如此天籁,源自于一名壮硕男人脚下,先是教人受悦音吸引,一抬头,看见沉铁面具的冷厉,只能慌张匍匐,跪地不敢再多看半眼。
  男人无视左右跪了一地的魔仆,迳自迈步,任冰冷孤寂的跫音响彻。
  喀,喀,喀,喀,喀……脚步声维持一贯,毫无些微停顿或放慢。
  面具图案是狰狞的魔牙龇咧,精雕细琢,却森冷可怕,露出底下一对血红眸子,熊熊欲燃,黑兕皮裁制的无袖长抱,贴合他贲张肌理,即使胸腹裹得严实,仍可见寸寸纠结厚实。
  冰凌晶石地面反射他的身影,却又不是这副模样。
  宽敞无垠之地,光可鉴人,行至正中央的男人,脚下倒影,竟然是只庞大魔物。
  魔物浑身披以坚硬铁鳞厚甲,漆黑如墨,兽角粗且锐利,兽爪粹带森寒剑光,兽尾起伏着山峦般的尖棘,嚣狂地,霸占足下那片视野。
  让男人止下步伐,是䶮腾的破空振翅声。
  男人侧首,微微仰抬面庞,目光静觑䶮腾飞庇身畔,缓缓敛翼。
  「忧歌,回来了。」男人的嗓,阻隔着面具,显得更加沉信。
  「狩夜叔。」跨下䶮腾背部的红裳男子,回以淡淡颔首,两人并肩续行。
  地石反照间,䶮腾与那魔物身形相较,竟渺小如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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