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盟 第7章

  我和妈妈都有洁癖,套用阿贤的说话,就是达至“有点神经质的程度”!
  但我想,即使没有洁癖的人,走进这样的家里,也会觉得浑身不舒服吧? 
  首先掠夺我全部视线的,是客厅地上靠墙排列的一排红陶泥花盆。
  我瞪大眼睛咂咂舌。我偶尔也抽抽烟,但每抽一两根,就会把烟蒂清理掉,把烟灰盅抹拭干净。
  如果我是“神经质”的话,眼前这个男生想必是“神经病”了! 
  难道储存烟蒂,可以像储存汽水罐拉环那样换钱吗?
  我漏漏鼻前。
  无论如何应该开个窗让清爽的空气流通流通哟!
  钦?这是说……我还有嗅觉了!
  当幽灵真不是盖的!
  风早一屁股坐进深绿色布沙发里,但他的沙发上,茶几上、客厅地上,全散乱地堆放着电影光碟,音乐CD、吉他、模型甚么的,简直是寸步难行、举步维艰。
  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上和水槽里,堆满了脏污的杯碟碗盆。
  我翻翻白眼。这个家,还散发着某种极端不协调的气氛。
  我再环视了约五百多平方尺的开放式公寓一遍,终于明白了。
  白纱窗帘、铺着草莓图案小毛毯的深绿色布沙发、玫瑰花造型的磨砂玻璃吊灯,床板绘上童话小熊图案的床……
  家具和地板上都沾上了灰尘和污垢。
  “住在这样的地方怎么受得了耶?”我自言自语地踢踢风早的脚。
  反正他不会感觉到嘛!
  谁知他突然弹起来坐直身体,我吓了一跳般往后退。
  啊!我舒一口气。原来他是想找东西。
  风早弯下身,把手探进沙发底下四处摸索着,然后从沙发底抽出一具无线电话来。
  真是败给他了!我咂咂舌。
  风早按着无线电话的键。
  “我回到家了。”风早朝话筒另一端的人说,也不知那边回应了甚么。
  “我去了那个地方。明知道不应该去的……还是去了。”
  风早沉默了一下。
  “我看见你。”
  风早不断揉着脸孔。
  “那是你吗?”风早的肩膀耸动起来,我没发现他甚么时候开始在哭泣。
  “为甚么……我要眼看着你在我面前再死去一次?”
  我呆呆地望着紧握话筒,像小孩般恸哭起来的他。
  “为甚么?你要在我眼前再次死去?华聪……”
  华聪?
  那时候,他蹲在被车撞倒的我的跟前,也是喊着这个名字。
  为甚么你要在我面前再死去一次?
  这到底是甚么意思?
  每个人只能活一遍,也只能死一遍,不是吗?
  而且,今夜被汽车撞倒的人明明是我呀!
  电话另一端的,到底是谁?
  华聪?风早把放在沙发上的一个布玩偶拥进怀中。
  那是有着胖嘟嘟的雪白身体,兔子耳朵与蓝宝石色眼睛的布玩偶。
  手工有些粗糙,但造型很可爱。
  似曾相识。这是……
  在他眼前死去的华聪……
  我怔怔地凝视着布玩偶蓝宝石色的眼睛。
  那一刻,我终于明了风早那颗眼泪的意义了。
  第一个梦,那一夜,文风早做了一个梦。
  暗夜的树林里,琉璃的月色像雾般飘动着。
  跪在草地上,男人背光的背影。
  女人白皙的指尖,聚捏着男人的肩头。
  指甲深深陷进男人肩膊的肌肤里。
  男人的背影不断摇晃着,发出像野兽喘气的声音。
  男人的背影不断不断地前后晃动。
  女人白皙的手指,缓缓滑过男人的右臂,颓然垂下。
  陷于恍惚状态的男人,猛然回过神来,倒吸一口气。
  他的双手,正紧紧捏着女人幼嫩的脖颈。
  披着长发的女人头颅,像断了线的布偶娃娃那样,朝左侧以奇怪的姿势垂下。
  男人的十根手指,传送着像揉压着一团棉花般的软绵绵触感。曾经是温暖的、软绵绵的女人肌肤。
  男人倏地放开手。
  女人的身体骤然失去重心地向左边滑下,以匍匐的姿势,伏在草地上。男人呆呆地跪坐着不动,脸上一片濡湿。
  最初,男人以为自己在哭,抬起头来,才发现那是天空落下的雨点。
  豆大的雨点,滴滴答答地打在树叶上、草地上、女人的黑发上。
  风吹过树梢,像女人凄凄的哭声,在树林间迥荡。
  狂风扫落无数秋叶。
  叶片在草地上沙沙舞动,像拥有某种意志般,降落在女人的发上、身上、脚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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