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被利器划开血肉的痛楚蓦地袭来。
如愿地夺回他挂念的香包,然而代价却是一记重创。
剧烈痛楚瞬间麻痹他的神智,颀长身躯坠落崖下,在发丝飘扬间,在血珠成串飘荡在半空时,少年半张著眸,见站在崖边手上拿著染血大刀的突厥兵身影愈来愈远。
谷虽不深,然而山壁却布满尖石,少年紧握著香包,像颗球在尖石之中滚撞,在最后一颗巨石狠狠重创下,他弹身落入溪里,激起一阵水花。
血染清流,一具负伤惨重的高大身躯在溪里载浮载沉著。
少年睁开沉重的眼皮,凝视著蓝天上灿烂的日光。
初春溪水凉冷,浸在水中格外刺骨,然而与他的疼痛相比,这已不算什么。
天空蓝得像水一样。
那么现在的他是在天空里,还是在水里?
鱼呵,他看见一条顽皮鱼儿在浮云后纵跃而出,溅出两三滴水花。
水花打在他的脸上,起初只是几滴,可过了一会儿,一滴接著一滴落下,最后变得滂沱大雨。
雨阵中,少年在涨起的溪水里飘流,直到一颗长满青苔的大石头将他阻在溪岸边,他无力俯躺著,任凭溪水无情地窃走他不断流失的生命。
他快死了,对吧?
血流得这么多,就算他不血尽人亡,也有可能被山中野兽啃食。
真要这么死了的话也无所谓,虽然到了黄泉面对列祖列宗有些丢脸。
但至少——
满足的笑在少年唇边漾起,他握紧手中染血的香包,缓缓合上双目。
至少,他把香包捡回来了……
黑暗像是贪婪恶兽,一口口地吃尽他眼前所有的光芒。
就在他即将陷入昏迷时,他似乎听见吵杂的声响,那是野兽低咆,彷若在宣示著要如何残忍的将他吃下腹,是该从头咬起,或咬他个开肠剖肚。
“不行。”
谁在说话?
“他不行。”
什么不行?
硬瞠著的眸中映出一抹纤瘦身影。
那像是个瘦小的女人。
是山中神仙?
神仙姊姊,你来救我的吗……
眼前身形只是晃动几下,并未出声,正当他觉得视线逐渐模糊时,一股轻柔力道抚过他的眼皮,令他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跟著便坠入深深的黑暗里。
女神纤手抚过之际,袖摆也拂过他的鼻尖,自其中荡出的花香味是他最后安然睡去的安神香——
杏香。
第一章
他不知道自己是醒著还是睡著。
像是安然躺在某个黑暗的地方,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他听见身旁有细弱耳语,嗓音交杂著,他认不出是谁,只能伸手朝前挥去,蓦地,指尖被人攫住。
握住他的掌很大,力道强劲,像是将期许掺在手温中,一点一滴的灌溉予他。
而后他听见一道浑厚嗓音,沉沉吐语。
名留丹册:水垂青史——
是谁在说话?
话里带著深厚的期待,却也是好沉痛、好沉痛的期待……
肩上,一寸寸遗忘的重担逐渐压回,压疼他的每寸肌肤。
那是刺骨难熬的痛楚,如火焚般烧著自己的四肢百骸,他感觉热辣的刺疼像是万蚁钻动,啃咬体肤。
疼痛逼著他睁开双目,在视野茫然当中,他瞧见家园前的篱笆。
他的手依旧被某个人紧紧握在掌中,然而这触感略有不同,他们一同站在家门前,凝视著远处的硕长身姿,威风凛凛的深烙在他眼底深处。
为何要离去的如此毅然?
连头都不肯回,不肯再看他们最后一眼?
离家的背影愈来愈远,那只挂在他脖子上的藏青色香包,上面绣著的小虎儿骤然跃出,成了活生生的一头虎。
小虎儿回首与他相视,在他的凝望之下,悄悄地跟著那抹身影离去,渐行渐远。
娘,爹要去哪?
滴答、滴答……
下雨了。
他抬头仰望穹苍,没有自天空飞溅而下的水花,打在他脸上的,是自身旁妇人眼眶里落下的泪水。
丹青,将来你要和爹一样,懂吗?
很沉痛的期待……
肩上压著的担子愈来愈重,像是要嵌进血肉当中。
像爹一样。
但即使代价是再也回不来,如此也无所谓吗?
好痛,肩上的担子压得他好痛,女人的泪水烫得他的脸颊好痛。
他不懂,可纵使无法厘清这道理,他还是得扛起这份重担。
为自己、为娘,也为了爹遗留给他的期许。
即使代价是再也回不来……
破旧木屋里浮动暗香,自屋顶漏出的束束金芒,隐约可见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情征大将军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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