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落,堂中一片静默。
他问了,陶知行也就真毫不客气地吩咐了……江兰舟已不掩笑意。
其实,破晓前,惠堂外,陶知行与衙役的对话江兰舟无意中听见,还想着该如何处置。在他看来,如此甚好;与其被人轻贱,不如被讨厌吧。
回想着惠堂外陶知行请求衙役准备之物,与验过尸后的要求相比,眼下明确许多;不过……在那时,陶知行已想到要实际操演以推断凶器为何了?
这并非一般仵作所为。就连其兄长知方,以往多是口头叙述后,再由主审官员下令取来各式刀剑与伤处比对……
江兰舟思忖着,一旁的魏鹰语提笔记下后交给贾立,他挥手令道:
“即刻打点,不得有误。”余光瞄见贾立领着几名衙役出了惠堂,他双眼一刻也未曾移开地问:“还有?”
一顿,陶知行开口道:“小的想出衙门一趟。”
“可要我命人跟着?”
“不必。”
“那么,”江兰舟颔首,应允道:“入夜前归来。”
视线随陶知行的身影消失在敞开的门后,江兰舟唤了魏鹰语,道:
“你亲自领三名小仆跟着,每隔一个时辰派一人回报。”
“大人,”仵作出衙办案,师爷当跟班,还真是前所未闻哪……魏鹰语撇撇嘴。“跟人之事,贾立才擅长。”
“一个寻常少年,你还怕跟丢?”江兰舟正色说着,不容他推拖。
“速去。”
“……是。”
夕阳西下,鸟儿回家。
小厅中,小小圆桌前,贾立搓着两手,面带笑容瞅着碗中热腾腾的白米饭。
前一刻,小仆端完了菜退出去,他便一把抓起手边的筷子夹了两大块白斩鸡,豪迈地扒了饭一起送入口;胡乱咬了咬,瞄到胡厨子拿手的咸猪肉,又忍不住长手夹起,正欢天喜地地往嘴里送,忽然意识到一旁的大人。
江兰舟手中端着饭碗,却迟迟未动筷,双眼注意着窗外暗了很久的天色,眉间久久未曾松开过。
狼吞虎咽了一轮,注意到大人尚在发呆,贾立收敛了些,吞下口中食物,问着:“大人,您不饿吗?”
江兰舟回过头来,看了贾立一眼,直觉将手边的咸猪肉与另一头的青
菜豆腐交换了位置。
“谢大人。”美食当前,贾立从不装模作样,言谢过后便又多塞了几块肉入口。大人嘴刁得很,这胡厨子是重金礼聘、举家一同由靖州易离请来的,估计大人的俸银有一半都给了胡厨子。从前在京中也不是没吃过精致好料,但总觉得拘谨了些,不及北方大口吃肉的豪爽痛快。
抬头,见大人将汤碗端在嘴边,然久久未沾唇,眉似乎又拢得更近了些。
“大人……汤不好喝?”贾立关心地问着。大人嘴刁,对于汤品尤其注重,此刻脸色略沉,想必是汤不对口。
“不会。”江兰舟看了护卫一眼,顺手拿起桌边空碗,替他舀了点汤。“猪腱肉清炖的汤,哪有不好喝的?你爱吃肉,多吃两块;那咸猪肉太燥,尝过也就罢了。”
贾立微楞,放下手中碗筷,双手恭敬地接过汤碗。“谢大人……”小心翼翼啜了口汤;考虑一阵,再看向大人时,他问着:“大人,是不是太久没办案子,这……生疏了?”
本已望向别处的江兰舟缓缓回过头来。
“唔……其实这也没什么的,大人。”贾立安慰着,以大人称赞过的温暖忠狗双眼表示无限关怀。
大人从前在京中自是办过许多大案,可那时底下有多少人供他使唤,他手里又有多少银钱可买通关卡;更重要的是,当年大人背后还有朝中那人撑腰,一声令下,什么细节掌握不到?
若不是三年前那一跤跌得太惨,如今成了大理寺左寺史也不出奇的……贾立悄悄瞄了眼大人两眉间的皱褶,再看那沧桑许多的面容,暗自摇摇头,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呀。摇摇头,再摇摇头。
曾在那么高位之人,受了打击,不若以往意气风发,没了过往办案心思,这难道不是意料中事?
贴身护卫眼中有股泛滥成灾的同情,江兰舟挑挑眉。
“大人,是说……这儿天高皇帝远的,死的又是个外地人,就算抓不到凶手,让此案成了悬案……”贾立试图多说些安慰的话,让大人食欲好些、舒舒眉头。“也没人能把您怎么样的。”
“……”深吸了口气,江兰舟看得出来他很努力,想了想,把手边的小碗卤牛肉与那头的炒豆皮换了位置,道:“若是嘴上闲着,就多吃点吧。”
……他说错什么了吗?贾立张了张口,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一字都还没吐出,身后敲门声便响起。
来人才在门上叩了一声,江兰舟便应:“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魏鹰语;早晨出衙门时还是一身月牙白的长衫,此刻狼狈模样有如滚过烂泥……略过贾立微讶又带点看好戏的表情,拉了张凳子到桌边坐下。整日未进食,他又饿又渴,便随手拎了汤碗,也不管是谁的,就这么一仰而尽,留下当中肉块再丢回贾立面前。
“陶知行呢?”半掩的门后空无一人,江兰舟问着。
红妆俊仵作 第7章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格菲言情小说网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