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飯碗不好捧 第15章

  宁又仪小心地摸了摸他的黑色外袍,又用力戳了一下,暖的、实的。是的,活的,不是鬼,他是活着的人!她猛地抱住七,放声大哭。
  七的手一时不知往哪里放。他怔了一会,才僵硬地揽住她。他从未安慰过人,也没有被安慰过,只晓得一下下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真正的伤心。
  他知道她不容易哭的。
  当年在祭台上,她几乎吓呆了也没有哭。在大火里险些被烧死、被捉后生死难卜,她都没有哭。但今天之内她已经哭了两次,一次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分,而这次是以为他死了。
  她的泪水竟是为了他。
  这份认知带来的感觉,让七觉得有些古怪。
  其实,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从来都不怕死,甚至,一直希望能够死去。
  自有记忆以来,他便做为太子的影子而存在,时日久了,早就连自己本来的样子也淡忘了。所以,活着或是死去,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自我。
  这样一个人的死,也值得有人伤心吗?何况,为他伤心难过的,还是尊贵荣宠的太子妃?
  七的眉头轻轻皱起来。太子妃抱得很用力,紧得他身上的鞭伤火辣辣地痛。这痛让他清醒,不至于胡思乱想。
  起初的绝望和后来的惊喜交织,直到所有的情绪通通发泄出来,宁又仪才慢慢平静。他到底怎样?受伤没有?盯着那半新不旧的黑袍,她有些恍惚,想起方才那衣衫破烂的背影。
  她仰头问道:“你……受伤了?”
  “没事。”
  “真的没事?”
  闻言,七笑了。他眉目疏朗,笑如清风,一下子冲淡了囚室里的彻涩之气。他说:“我这样子,能有什么事。”
  是啊,看他神清气爽的样子,仿佛刚刚受了款待,还好好休息了一番。
  她当然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可是——就姑且信他吧。
  “不多睡会。”看着她眼下的淡青色,七的语气中有着微微的责怪。
  宁又仪急忙松开他,退后一步,低头用力拭眼角的泪。做为一名公主,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维持端庄的仪容,方才的肆意流泪显是太失礼了,她怎么可以失态至此?
  她狠狠地擦着泪痕,直到手被拉住。
  七拉着她坐下,在她掌心写道——身分暴露。
  继而又指了指宁又仪。
  ——危险。
  “嗯。”宁又仪随便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现下,她满心满眼都是他还活着的惊喜,其他事一概不放在心上。
  想到他没死,就忍不住要偷笑宁又仪垂下头,不让七看到自己的傻笑。
  七也不在意,只让她注意看他的手。
  他的左手垂在他俩人之间,长长的衣袖几乎盖住整只手,只露出些许指尖。他把右手恰到好处地覆在左手上,从囚室外看,根本看不到他的左手指尖,但宁又仪却看得清清楚楚。
  七右手指尖一挑,只见一道极细的银光如流光闪过,他的左手,中指指甲内竟挑出一个细小的东西,不知怎么晃了晃,就成了一根长长的银针。他左手接过银针,往石墙上一插,轻松地没入寸许,宛若插豆腐一般。
  这是什么?宁又仪疑惑抬眼看他。
  七倾过身子,背朝着囚室外,开始慢慢地演示银针如何收在指尖,又如何拿出、展开。接连三遍后,将银针递给她。
  宁又仪随意接过,只觉指尖沁凉一痛,一颗血珠顺着银针滴落衣襟。
  “小心。”七低声道。
  反复几遍,她才学会捏银针的窍门。原来这银针锐利非常,一个拿捏不当就会伤到自己,不可硬来,需用巧劲才行。
  接下来,再习练如何藏、展、收、放。别看银针细小,练起来却颇为困难,花了近一个时辰,她才勉强学会。
  瞧着她将银针收好,七取出瑰月给的金创药,仔细地为她上药。银针尖锐,这一个时辰练下来,她指尖不知被刺出多少细碎的伤口,却一直强撑着到练会。
  毕竟是公主,总有些心高气傲。
  七反复查看她的指尖,确认再无伤口遗漏才放心。
  ——手脚被缚,用此解开。
  这显然是非常重要的自救用具,七给了她,想必有其深意。宁又仪点点头,也不多问,只静静望着他。
  七皱着眉,仿佛在想一件十分为难之事。
  剑眉入鬓,眼狭如凤,端的是好样貌,只可惜眉头紧锁,看上去太过忧虑。宁又仪不禁想到骅烨,他苦思时也是这个样子,让人恨不得伸手抚平那纠结的眉。
  七是忧心宁又仪的处境。他教给她银针使用之法,那也只能在有机会脱身时一用,而脱身的机会无论多么渺茫,都要她自己能够把握,所以,她需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主意一定,他在宁又仪掌心慢慢写起来。他写得很多很长,把太子的计划详细地告诉了她。
  岁波是宁国都城,前依凤凰山,后靠湄阳河,有龙盘虎踞之势,易守难攻,纵然萨罗军有攻城利器,要攻下岁波城也不是轻而易举之事。所以,一定要让萨罗国认为捉到的就是真的太子,这样,他们必会拿其当人质,做为攻岁波城时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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