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着。苦却不是真的苦,而是那种充满娇宠的无可奈何。
真是羡慕呢!零落又羡又护地低下头,耳边传来弗洛蓝温柔浑厚的声音——
“只有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你才会长大。”
真正想要……
真正想要的是……
一个万般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身影闯入脑海,太阳穴传来被撕裂的疼痛,零落陡然冒出一身冷汗,才想呻吟,神智已回归本位。
她努力眨眨眼,入目而来的是自己卧室粉白色的墙壁,她呼出一口气。
果然是作梦,一场足以以假乱真的梦。
她努力坐起身,窗外漆黑一片,月如银盘挂在天顶。她习惯地的环顾四周,窗帘桌角皆隐藏在黑暗中,一切依旧,除了罗利——一向趴在门旁小垫子上的家伙不见了。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独角兽堪称巫女的影子,形影从不分离。
“罗利?”她轻声呼唤。
没有回答。
没来由的一阵心慌,零落连忙爬起身,推开房门,拖着长裙冲出寝宫。急促的嚏睫脚步声与长裙摩擦地面的宪宁声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越发显露出宫殿的寂静和凄凉。
月盘之下,寝官外光亮的大理石台阶处,白色独角兽依偎着一具高大的身影。
如瀑的发,一身玄衣如夜,勾动她心中蛰伏数年的悸动。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中带着惊恐,“翼……”
只一个字,被刻意尘封的往事统统回笼。夕阳下的少年和少女,是那么美丽的景致。
男人转过身,俊美的脸孔分明就是记忆中闪耀温暖光芒的那一张,温暖到刺目。在零落心底,有着什么被硬生生撕碎了。
玄武翼柔着眼角凝视着面前蓝发白裙的俏丽女子,手掌下独角兽温暖的皮毛提醒自己这一切的真实——并非午夜梦回时因为极度思念的怀想。
“零落,是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她曾经那么渴望与他再次相见,那种思念的痛令人无心于其他事情,不得不尘封记忆才能唤回神智。如今相见,却是如此不堪的情景。她知道,无论多么美丽的回忆都不可能再现,往事已矣——
“为什么?”控制不住心底的悲伤,原本柔媚的声线化为极寒之冰,“为什么要再一次出现?”
敏感的罗利第一时间感应到零落的沉痛,竖着耳朵躲到玄武翼身后。
他依然微笑着,回答,“因为想早点见到你。”
于是不惜踏平北国辽阔的土地,扫荡富饶的西方,最后来到这里,迫使她背负起国破家亡的命运。
“太过分了!”零落啼笑皆非,“就为了见这样的我吗?没有国,没有家的青龙巫女?”
玄武翼沉吟。
当你一心追寻某样东西的时候,会无意识地忽略其他,而他忽略的正是自己的行为,身份以及对她的伤害。
“我……”只是想见你……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你为什么要再次出现?”零落反覆低喃着,悲伤在眼中结出厚厚的冰层,“我本来已经把你忘记了,把那些日子忘记了,认命地接受了一切……你为什么要破坏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宁静,为什么要找过来……生活在记忆中,不好吗?”
激动潜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小小火花,让原本坚固的决心再次动摇。小心翼翼呵护的宝贝支离破碎,有光亮顺缝隙泄漏进来,莫名的悸动,莫名的疼痛,还有无尽的责任义务蜂拥而出,让她无法喘息。
此时没有身份,没有国家,零落只是一个怀抱小小幸福,渴望平静生活的十六岁少女。
波涛汹涌的不甘与悲伤传达过来,玄武翼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他完全忽略了对方的想法——他想要见面,而她只想要平静。
是他的任性破坏了心境的平衡,小心呵护的温暖经历鲜血淋漓的战争的洗涤后,陡然降温。所谓的身份、地位、神祗的责任比重提升——他是玄武王,而她是青龙玉女。
两军对峙,已无退路。
零落高高仰起尊贵的头颅,“这里已经没有你想找的人了,请玄武王立刻离开青龙国。”
他们之间已全无干系,破碎的温暖湮灭在身份职责当中。
玄武翼冷了面孔,眼中柔情荡然无存,“亡国之女,口气不小。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亡国之女——零落死命咬紧牙关,将头扬得更高,眼里是一片森然的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个有骨气的悉听尊便!玄武翼冷笑,“不要以为有夜之神弗洛蓝为你撑腰,我就不敢动你!碍我者,神鬼皆诛。”
她听得心颤,冷飕飕的夜风刮过脸颊,硬是滑开她美艳的笑容,“你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不必你提醒,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我绝不会留活口。”他缓慢地说,“现在留着你还有用。”
宝贝的温暖终于彻底消散了。
零落摸摸冰凉的胸口,笑意更炽,“希望不会等太久。”
“这恐怕容不得你作主。”他的口气清淡,勾勒起的唇角泄漏邪气无限。
玄武肆情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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