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 第58章

  “我不走。”绮蕾坚持,“我不会死,也不会走,我就在这儿,等着看他实践诺言。”
  诺言?多尔衮要想一想才明白绮蕾说的是什么。皇太极曾经允诺她,不对察哈尔发动一兵一卒,秋毫无犯,以德怀之。她仍然记着这句誓言,在度过由失子之痛而带来的短暂疯狂之后,她已经又恢复了她的理智和隐忍,同样地,也恢复了她对自己族人的挚爱与关怀。如果她死了,以皇太极的个性,一定会迁怒察哈尔,大开杀戒;相反,只要绮蕾活着,就有一线希望劝得皇太极回心,遵守承诺。为了察哈尔十万部民,她不能走,甚至不能死。她必须活着,活在四面楚歌的深宫,活在耻辱阴暗的掖庭,再艰难再委屈再痛苦,也必须活着!
  这是一个真正高贵的女人,她比哲哲,比大玉儿,都更加宅心仁厚,悲天悯人,也更配得上凤冠霞帔,母仪天下。她的心里,只有族人,没有自己。
  然而她惟一的错,也正是心怀天下,却独独没有自己。
  她太高贵,太冷淡,也太完美了。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觉得失望,也觉得叹服。在他的心中,原本一直存着一线希望,暗暗以为绮蕾的行刺多少是为了他,而绮蕾的心里也是有他的。然而现在他知道,他错了,他的爱情与承诺,再一次像轻烟飘进风里,散去无痕。
  当儿女之情淡去,知己之义便油然而生。英雄的惺惺相惜是比男女间的怜爱追求更加可贵的,他更紧地拥抱着绮蕾,他对这女子的爱意在这一刻已经升华至超越生死的境地,他不仅仅是爱慕她,同情她,而更是敬佩多过欣赏,是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侠义与壮烈,慨然道:“好吧,你放心,如果你要察哈尔的人活得好,我就一定要他们连一根汗毛也不掉。就算大汗要违誓,我也一定帮你劝服他。”
  “谢王爷成全。”绮蕾低声称谢,两行清泪直流下来。
  多尔衮惊动地看着那两行泪,这是绮蕾一生中惟一的一次,对他表露感情。那一刻,他知道,他便是舍了自己的生命,也一定要先成全她的意志。
  第49节 弄假成真的东宫娘娘(1)
  天聪八年(1634年)秋,林丹汗病亡于青海打草滩。消息传到盛京,皇太极大喜,立即下命派兵远征,多尔衮力挽圣意,愿意亲征招抚,以德怀之。
  消息传到掖庭,绮蕾动容失色,夜夜于天井焚香拜天,祈祷着察哈尔部人安然无忧,又求在西华门当差的茶房跑腿小太监福子代达圣意,求见大汗。
  皇太极还是第一次听说绮蕾主动对他有所求,心中百感交集,却有意狠下心来,拒绝一见。绮蕾无奈,题诗于绢,再求太监转交。福子本不肯多事,然而因睿亲王爷多尔衮几次私赏于他,叮嘱他但凡绮蕾有所求,须有求必应,遂勉为其难,觑着空儿将诗绢交与内宫太监陆连科,再侍机转交皇太极。
  奈何那陆连科早已受了大妃哲哲的收买,拿到绢子,且不急着呈交大汗,只顾自往大妃寝宫里来,命人叫出迎春,如此这般相告。迎春入内回禀了,哲哲惊疑,忙叫进陆连科来当面细问,又命迎春赐座。迎春掇了个小凳子来,陆连科趴在地上,磕了头请了安才告座,徐徐地道:“这是二门外走动的小太监福子托我的,说静妃……”说到这里,忽听哲哲咳了一声,吓得忙咽住,想了一回才道,“不是,静妃已经削了封贬为罪人了,小的糊涂该死。”
  哲哲款款地问:“你且别满嘴里跑马急着去死,只往下捡重要的说。”
  陆连科遂道:“那罪人求见大汗,被大汗驳回,她不死心,又叫人把这绢子呈给大汗。福子求了我,我不敢隐瞒娘娘,特来禀报。”
  哲哲命迎春拿过绢子来,且不急着展读,只问:“绮蕾求见大汗被驳回?怎么我不知道?是哪个替她求的大汗?”
  陆连科道:“本来小的也不知道,还是福子交我这绢子时才说起的,是跟娘娘侄女儿的丫环素玛去掖庭看那罪人时,那人当面求了她的。”
  “素玛?”哲哲一愣,“素玛去掖庭看绮蕾?”
  陆连科道:“就是素玛。我听福子说,素玛常常去掖庭看那罪人,不只素玛,就连娘娘侄女儿,格格本人还亲去过两次呢。”
  哲哲听了,心里又惊又怒,却不便发作,只捺住性子展开绢帕来,却是一篇曲谱,蝌蚪般文字题着宫商角徵羽之类,旁边注着曲子词:
  在河之洲兮水一方,
  溯洄从之兮阻且长。
  若得君王兮全素志,
  愿将黄庭兮换红妆。
  哲哲看了不懂,且命陆连科自去,不许向一个说起。自己袖了帕子往永福宫来找庄妃,摒退左右,说明缘故,方将绢子取出来,珍重出示。
  大玉儿虽然不通音律,却将那曲词反复吟咏,解道:“这‘在河之洲’容易,乃是她曾经住过的关睢宫名字的来历,《诗经》里说:‘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情诗的老祖宗,大汗取名关睢宫就是为了这首诗,绮蕾提到这一句,多半是叙旧情的意思;至于‘水一方’,又是另一首诗祖宗了,原句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说的是苦求某人而不得,绮蕾提起这句,或许是说想见大汗而不能如愿吧;至于最后两句,《黄庭》是道德经的老祖宗,这里的意思是如果大汗肯完成她的心愿,她宁可出家为尼来答谢。只是她的素志是什么呢?若说是重为汗妃,则又不该提到出家,这样看来,前两句便也不该是为了诉相思爱慕。因此这词竟不能当成一般情诗来读,到底说的什么意思,侄女儿也不能解,或许只有大汗可以明了,应该是他们两个人中有过什么承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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