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捱了多久,终于大功告成。我昏昏沉沉过去,刚与大胖子握一个手,只听「 咔 」一声,清晰明确地来自我腰间。
下意识地,我抬手去护,不知按了什么键,忽然间,它开始发声了,尖扭的怪音,吱吱嘎嘎地重复着,「 老婆地位不动摇…… 」
我只昏眩得来不及观察众人的反应。
大胖子已经跳起来,声音恐惧得变了调,「 你是谁?你带录音机干嘛?你要干嘛? 」
把我当胸衣服一揪,我整个人被拎起来,龙文扑过来,「 何先生, 」被他一掌推得轰跌于地。
我半死不活挂在半空,尖叫起来,只听方萱一声大喝:「 放下她,她是我的女儿。 」
……
我觉得我不存在了,我是一锅煮沸了的汤,气泡翻滚,四处流溢,这样滚烫灼人,烧痛了我。我不要这个身体了。
一时又非常冷,寒冰冷雪,陡然闪过他的脸,曾如寒冰冷雪,甚至不肯看我一眼。
很认真地想,我要去空调的出气口躺着,那里一定比较暖和,有热风吹。
再醒来,只是十分虚弱。电影里白血病女主角一般躺在雪洞似病房里,打吊针,简直周身透出娇弱唯美之气来。
床前,静静坐着方萱。她瘦了。月白衫裙静静四散,仿佛一小泓淡蓝的眼泪,凝成薄冰,随着风起,微绽裂痕。
有微脆的碎裂声。
而她周身的花草香气,仍如春日。
我微弱笑一下:「 你瘦了。 」
她眼圈当即红透,泣不成声。
「 锦颜,对不起。 」
我有气无力,「 我的肺炎是你传染的? 」
她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说的是…… 」
我已经知道,「 与我父亲?孽缘? 」
总是这样的。起初都是缘,原来无非孽,所有互相伤害的恋情。
她焦灼地解释,「 锦颜,那块玉…… 」
我说:「 我饿了。 」
方萱又回来,龙文随在后面,捧了一个锅,对我笑道:「 越发像才女了,随时可以由两个丫环扶着,在白海棠前边吐半口血。 」
我嘿嘿数声,我的力气只够皮笑肉不笑。不然就伤筋骨了。
是皮蛋瘦肉粥,烫,尝了两口且搁下。
方萱只说:「 我一直在找你。 」
一定非常困难。
听母亲说过,我们本籍湖南长沙,两岁便搬迁至辽宁丹东,父亲去世后母亲又拖着大的带着小的来到武汉。万里迢迢,乡关何处。
我答:「 我想,是因为造化弄人,不是为了躲你。 」
她只哀哀,「 锦颜,我不是抛下你…… 」
我很累,还不得不世故接口,「 自然,但你单身女子带孩子不便;还有,你经济状况不允许;另外,为我好,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长大对孩子有利。我明白。 」
她脸上露出微微宽慰,复又沉默,许久:「 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聪明的人多半都不够勇敢。 」
她所谴责的,该是我父亲吧?
她也曾经如我,是个勇敢的小女子,当爱如潮涌,便身随爱去,不计后果,但他赡前顾后,犹豫不定。
毕竟,她只是他的心上人,并不是枕上人,衾上人,共同走遍人生路的人,而他的心,也愈来愈中年、愈来愈冷硬了。
仿佛又听见二胡了,幽幽地,凄婉地。
《二泉映月》,是他生命中两条不可舍弃、不可并存的泉水吧?
母亲有时半带怨半追思地说起父亲:他的聪慧英俊,他的多才多艺,喜欢女人,又喜欢自己被女人喜欢……
我接不了口,索性埋头喝粥。表面冷了,里面仍烫喉刺嗓。
「 锦颜, 」她吞吞吐吐,「 你想不想跟我住? 」
我犹豫了很久,仿佛是给她以希望,但其实只思索如何开口较为委婉。
「 并没有区别。我二十七了,很快会遇到男朋友,结婚,自己有自己一个家,现在动来动去,有什么意思? 」
心碎之舞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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