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刹那间,整间屋子都有了生气。
最低限度,我感觉到有个亲人在。
富山看见我在家里,有点错愕,问:“你不舒服吗?”
孩子对我的关心宛如一支强心针。
我忙问:“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病了,你怎会在这个时候在家里。”
富山的语气实在并不太友善,竟原来有一点点的挖苦。
我顾左右而言他,说:“开了下午茶点,陪你一道用好不好?”
“不好了,你自己用呢?我这就要出去了。”
“为什么?”
“我约了补习老师,她带我去看电影,并且吃晚饭。”
“富山,不要去。”
“妈妈,我说我已约了李老师了,那是一场我渴望看的电影。上次上画时我错过了,今次只重映一天,不能放过。”
“好,好,好,富山,我陪你去看好了,不必带李老师,今天不是她需要为你补习的日子。看完了电影,我们一起去吃饭。”
“不!”富山摔下了书包,就要走向大门。
“你给我站住!”我发怒了。
“是不是跟妈妈去看电影都算委屈你,你喜欢什么玩意儿,我都陪你去玩,用不着外人。”
“这不合理。”丁富山说。
望着我的眼神毫无恐惧。
反了,所有人都反了。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内。
丁富山还未足十岁的人,就胆敢对生他育他的母亲如此无礼。
我咆哮:“谁个生你?谁个养你的?你竟说跟妈妈一起去玩乐是不合理。你要对外姓人亲近,你这就给我滚,滚到那姓李的女人身边去,永远不要回来。”
富山忽然的眼眶发亮,巨大的泪珠滴下来。望住我的眼神依然倔强。
那一派不肯认输,认定是我委屈了他的表情,令我更是火上加油。
自己不孝顺,还鄙夷地将莫须有的罪名加到我身上去!
认真岂有此理。
无他,父子二人是同心同德的一回事,丁富山身体内流着丁松年的血液,有弃恩忘义的质素在内。
我气得无以复加,赶狗入穷巷,老羞成怒,我冲前去,握住了儿子的手臂,一直把他拉出大门。
富山惶恐至极,高声叫喊:“不,不,我不跟你去,我要跟李老师!”
“他妈的,谁希罕你跟在我屁股后头干活了,我这就撵你出大门去,有种的去了就别回来!叫那姓李的女人养你、教你、跟你过世,看你是个什么收场?怎么了结?”
我发了疯似,直把儿子摔出大门去,完全不理他叫嚷。
他不会死,不会出事。他晓得照顾自己,争取为所欲为,所有丁家的男丁都是这副样子,不会有例外。
我气得动弹不得,坐在客厅内喘息,像一头斗败了的蛮牛。
略为定下神来,我明白自己反应激烈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受不了丈夫变志的刺激,将小儿子作为发泄对象。
不能叫我再忍受姓丁的人,自己最最最亲密的亲属,为了别个女人,可将我置之脑后。
如果是,我宁可把他撵出家门之外,整个的相让,宁为玉碎,不作瓦全。
第24节
难道我就没有自尊了?
是吗?忍心赶走儿子,是不是等于可以同样心肠对待丈夫?
我轻叹,心是自知二者的分别。
不住的胡思乱想,哭一下,息一下的,过了好久,好久,抬眼一望,发觉周遭黑暗,原来,已经入夜。
客厅没有亮灯。
也没有人。
只剩一人!孤魂野鬼似地蜷伏在黑暗之中。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死了多好,死了不用再打发自己过日子,不用理会丈夫是否会遗弃我,若是我先扔下他不管,必定不会像如今般痛苦,因是我棋先一着。
对,对,如果未死,可以寻死。
我竟兴起了这个念头。
我心口相向,是不是很恐怖?
然,比死还要恐怖的怕是寂寞,像我如今这副样子,完全无人理会、无人关注、任我自生自灭,那种感觉,令我汗毛直竖。
忽然的有微弱的开启大门的声音,似乎是死寂之中的一点生气,太好了。
总有人要回来了。
大门打开,放进来的光线,使我看清楚来人是谁?
果然是丁松年。
他没有扭亮客厅的灯,就直走上睡房。
他上去找我?松年竟没有觉察到客厅内有人。
由得他去,等会他发觉不见了我,心急了,才会感觉到我的重要。
跟我一旦发现松年心目中不只我一个女人时,才会额外的紧张他一样。凡人对手上所拥的一切,都不会太珍惜。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诚惶诚恐、如珠如宝。
我一直坐着等,松年还没有下楼。
也许他在睡房找不到我,跑到天台花园去,我们的住宅是本大厦顶楼的豪华复式单位,睡房外还有通道直上花园。
然,我的估计全然错误。
不一会,我看到松年挽住了一个行李箱,直走下楼来,准备离去。
天!他回来不是为见我,而是为更进一步的逃离我。
为什么?
因为我在他心目中,已全然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与地位。
我想惊叫,但咙喉像被一团出龊肮脏气堵住了,造不了声。
丁松年,我的丈夫,切切实实地走了。
第二春 第26章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格菲言情小说网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